“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和,合久必分,这一日,郭毅告别娘亲,一人一马,仗剑南行——”
一台一桌一椅,头发胡须全白的说书人端坐在高台上,演绎着仗剑豪情的射雕故事。
台下,一位长衫文士无心听故事,方桌上,一碟花生米,一壶清酒,边喝边留意周围动静。
这是大宣西北的附属小国,丝路重镇,宝石之国安居城中央大街的一座石质二层小楼,楼宽数十丈,大大的厅堂里高朋满座,近30张大方桌坐满了酒客,名扬大宣的安居烧春便是这家酒楼特色。
不时有衣着华丽的大富,安居的贵族从朱红的旋转楼梯上去,整栋楼似神迹,浑然一体,当地人用一种特制石灰而做,弓马冲击不伤分毫,能抵御强风,因这技术极难,仅王宫同这安居酒楼这样使用,为这,到安居来的贵客不到这楼里一坐,都不好说来过安国。
一楼堂食,二楼包厢。
尽管一壶酒,一碟豆就要百钱,但杜仲每15日必然来一趟,他的家在千里之外的扶风,长安郊县,自五年前来安国谋财,他已攒下百金,但对于捐官,这钱远远不够,他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寻一个大商人,取得他的赏识,为他出资行卷,有了进士出身,他再活动一二,能得大官,非进士不入三省。
人活一世,总该娶八姓女,做尚书官,万人景仰。他杜仲十五举孝廉,幼时高人给他批命,说他能做尚书。
“天道地道,我自有我道——”
杜仲听着说书人话里得英雄美人,不由痴了,心中苦闷,郭毅那等傻小子都能得公主青睐,自己这般人才却被埋没。
正伤感,进门吃酒的客人中有一人起身大笑,朝他走来,口内说,“奇遇奇遇——”
杜仲忙看,这人正是在长安认识的萧氏门人,香料行中贸易的裴五禄,一人求斯文,一人求财路,当日处的极好。
杜仲起身要杯,忙令小二切了羊排,笑着说,”老兄怎么到了这里,弟竟不知。“
“主家往林都护处送年礼,我随车进货,顺路找个朋友说话,他苦留我住两日,今日无事,我出来松快松快,不想遇见了你。“
“老友相见,当浮一大白。“两人落座闲话几句,见他衣着斯文朴素,裴五禄捻着手指,半响,说,“先生不知敦煌城中你同宗家中出了件喜事。”
“太师杜家二老爷大娘子才貌俱全,被今上选做昭仪娘娘。”
“若说起来,寒族人丁确实不少,支派繁盛,孟郡杜氏是同谱,只他家兴盛,不好去攀扯。”杜仲眼前一亮,必须有关系啊,或许他该去敦煌看看。
“先生休要自谦,”裴五禄笑,“杜氏也萧条了,不比太宗朝光景。”
“三朝两相,进士数十人,如今又出了皇妃,如何萧条?”杜仲一急,几滴酒洒在现烤的羊排上,滋滋作响。
“当今后宫,太子李健出自刘丽妃,小刘氏因此从有200亩地的八姓外枝兴盛,威震西戎,裴淑妃生了大皇子李偕,终究不如有六皇子在手的杨慧妃,杜昭仪靠着淑妃,若无子,也不算什么紧要人物,但终是个登天的梯子,就不知道你们杜氏像你这样的人才有多少。”
“出门六年,没成想慧妃竟荣宠20年不衰,京里老大人们又该坐不安稳了。”心下已有计较,杜仲也想再探听些内情,顺着话引了下去。
“圣人圣明,”裴五禄咬了口羊排,嚼了片刻,咽下,“兄趁早离开安国才是。”
“可是都中有消息?”杜仲一愣,边境,最怕战乱,安国富裕,每两年,总能遇上大食借粮或朝廷借银,若非佣金极高,杜仲真呆不下去。
“窦都督往西开拔而来,来者不善,若不为这个,我今年就不过来了,”窦仙童由尚书令李辅国提拔,私下募兵,跋扈贪财,举国皆知,不过是连着宰辅,宰辅串着慧妃,众人知道话递不上去,敢怒不敢言。
“多谢兄告知,”杜仲控制不住的手抖,六皇子长成,太子位不稳,窦仙童同刘节使较劲,怕是有大动作,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也不知道谁做了被牵连的池鱼,给裴五禄添酒,“情势也有年头了,怎么说变就变?”
“时人重女胜重男你可知?”裴五禄抓起第二根排骨,一气嗦完,又喝了一口酒,卖完关子说,“自慧妃得幸,杨氏从太宗朝一个无情无义破落户到如今的杨半朝,剑指东宫——”
“慧妃势大如天!”门阀杨氏,虽是老八姓之末,主商贾事,但如今有宠有子有权有钱。
当今太子虽然是有兄弟有后台,刚出生就立下的太子,但君王正值壮年,这样的太子恰恰是最危险的。
“王相为李辅国唯财是举上书,上官平章为杨令钊攀污先镇国平阳长公主一事上书,现已贬了桐庐刺史,君心在此,朝中大臣谁不赶这个巧宗儿,我们府里大姑娘也是老太太教养着,过完年就送宫里做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