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启程,羽香站在画舫上,瞧着不远处码头上渐渐变小的侍女一个劲儿冲她挥手,亦亲热地向她做怪脸儿,她还有些纳闷儿。茫然回头,看见她姨夫也从帘子后头冒出一个头,手里举了个钱袋儿冲她摇摇,她登时觉得不妙,手中握着钱袋儿,被河风吹得晃了晃。
她找回半个神儿,将钱袋儿捧到眼前,上手捏了捏,捏上去并不厚实,她心下虚了一口气,待打开来瞧,脚一软。这是她首见有人用蝉翼宣如抄经文一般写了一卷嗜好的。她想:自己养尊处优,一无用处,大概惟以一腔赤诚来钻研这位皇子的喜好,才能不再入京之后落得个流民般的下场了。
她蹙了阵眉,哀嚎一声,全然没有想要仔细看看这些嗜好,而且她心里也对这个十三爷的嗜好毫不关心。她手中握着蝉翼宣和钱袋儿,直溜溜跑回自己的厢轩,一下子便倒在了自己闺房中的软榻上。
另一轩窄窄厢房,银丝绕帘的锦绣榻上,扶希伴着哀嚎声悠然自得的翻了一页书,画舫外的阳光柔和,生出一室光彩。他握着书,手里有意无意地卷了卷。这回让羽香一道去见胤祥的这个心思,羽香可能十分不解,但其实,他和袁仲衍都觉得,女儿家,无须操劳。他自幼追随胤祥,在一众皇子之中,他物色着胤祥是脑子即光亮,为人又侠义的,即便日后不会谋得皇位,家底也应当算是丰厚而富裕的。料想,即便看在他和袁仲衍的面子上,也不会拒绝帮扶羽香的。
一辈子护着羽儿,是他这个做姨夫的本分,而且应当也可以算是可以护得很轻松。可说到底,若能为她寻一个厉害的夫家,那他这个做长辈的才能称得上是尽职尽责。扶希蹙眉沉思,最好是袁仲衍把胤祥带出京城来,再把羽香引荐给他,让他们二人有一个不期而遇,这样才能不留蛛丝马迹,落个水到渠成。
他笑了笑,胤祥和羽儿相逢,他倒用不着操心了。这并非他太过自信,皆因胤祥是个君子。其一,他还记得胤祥对寿陵府衙里一个误闯后院的小侍女都十分体贴,何况羽香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可人儿呢。即便胤祥不看在他扶希的份上,他也必定会用心照看袁仲衍的妹妹的。于是,缠了他半晌的心事,就这样被他自己点拨化解了。
再说那袁仲衍带着胤祥,晚了两日才到昌瑞山。
适逢七月初七七夕女儿节,有好事者择他们登船的码头操办“雨过浮萍”灯会,又分与姑娘们花串,好交与心仪男子,才能相约于夜晚提花神灯游街。虽然民风保守,但耐不住经月不退,姑娘们最终也就清高的徒个热闹。
扶希出手阔绰的在码头的二层阁楼租下个河景房,日日专候胤祥和袁仲衍来。那日,他一人靠在藤榻上,一盏酒被手温得渐暖,玉莹日光里,象牙白衣男子敛目将手中的酒盏送到口旁一倾而下,口中轻声道:“看似不识却相识,只道无情却有情。”语声温和,言罢笑出声来。
他这样若有所思,就不曾留意一旁已经立了个服侍他的小厮。小厮瞧着沉思的扶希,急不可耐,却又不敢言声,他急得是两件事,一则,方才有人来禀,袁仲衍已经临岸了,再则,羽香姑娘不知何故,突然独自溜出去闲逛了……他方才进来的声响绝对够重,但扶希并没有搭理他,他按照做奴才的本分,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主子不问,他是不能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