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说陈同心回来了,寿礼赶忙出来相迎。他知道陈同心在上海纱厂里做事,具体做的什么不清楚,所以很有兴趣和他聊聊。
坐下来才知道原来人家是电工。我的天,居然是个技术人才呢!
寿礼大喜!立即做主以三河资本的名义聘请他,每月四十元薪酬。但是忽然想起个问题:“同心你回来,可住在哪里呢?”
他父亲过世后母亲去依附他大姐,据说后来又改嫁给了个开人力车场的鳏夫。在西陈家集的老房子靠近磨坊,已经破败得只剩下断垣残壁。
陈同心没想到自己家都荒成这样,才知道这些年柒铭真是吃住在寿礼这里的,自家的院子他也无力照顾。
“这样吧,”刘忠合说:“唐先生他们院子里厢房原来住的是徐董(指徐业)带来的工程师、建筑师,现在他们回去了,那里随便堂少爷住哪间都可以。”
“那是给有本事的人准备的住处吧?我可不去凑热闹。咱苦惯了,有个柴房都行!”陈同心连连摆手:
“再说您老可别叫我‘堂少爷’,唤我同心就好。我就是个苦力而已,听着少爷俩字别扭。”
大家哈哈笑,寿礼说:“那院子原先不是我父亲住么?后来专门接待客人了,蔡浒管着呢。
你自家人去住,这有什么问题?这样,你先住下,我请老郑派几个人把你家的房子收拾、收拾,弄好了你乐意搬回去也成。行不?”
陈同心拱手谢过,就随着小泉先过去安顿。
吃过晚饭,小泉来找陈同心说:“同心哥,老爷请你一同散散步,他带你去那宅子和你父亲坟上看看。”
陈同心听这么说,连忙穿件灰布长衫、蹬了布鞋出来,见寿礼已经背着手在门口等着,兄弟俩一路顺着街道走过来。
老房在磨坊过去三、四十步新集一侧的山坡上,前面就是溪水。外面苇席敷泥的围墙大多已经被山上下来的雨水冲塌了。
三间正房基本没了屋顶,窗户或敞或跌落在地上。外头的灶间只剩下光秃秃的灶台。陈同心瞧了瞠目结舌,叹息一声。
寿礼说家还是得有人才能兴旺:“你们兄弟都陆续回来,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他说:
“等你展示出手艺,对三河原有了贡献,我和董事们说说,奖励你块好地方,重新把家建起来!”
说完,他们又去看了陈父的坟。陈同心见那居然是裹了水泥的,十分惊讶。寿礼告诉他是当初修学校的时候顺便弄了下。
“我陈家人的葬地不能过于简陋了!”寿礼说。小泉将提篮里的点心、香花、香烛摆好,陈同心拜过,起身来拜谢寿礼,被他拦住:
“好歹是一个曾祖,做这样的事不是应该么?且全族的后来都修过,也不止你一家。”
然后寿礼带着他去看引水渠和储水池,讲了打算在龙潭建水电站和固始那边火电站的事情。
“老弟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啊!只可惜你是一个人,我需要的人手很多!”寿礼告诉他日本运来的发电机组已经到合肥,若不是该死的韩旅挡路,设备都该抵达了。
“南京水电学院已经答应接下这个工程的设计,但他们也是由于韩旅阻拦无法成行!”寿礼恼火地说。
“大哥……原来是从日本购买的设备?”陈同心说。
寿礼看他一眼:“洋为中用嘛,不管它是哪里的设备,谁能越快给我提供高质量的产品,我就用谁的。
荷兰人、法国人、美国人都有发电机啊,但是他们犹豫不决,或者拖延疲沓,你说奈何?
只要日本人不控股、不附带过分的条件,他们的贷款我可以接受。用五万买设备机器,然后再买一万五的军火,也可以的!”
“可……?”
“你是不是想说会有人骂我卖国?”陈同心点点头,寿礼笑了:“你到家之前我和唐先生、刘先生也正在说这个事情。可知道我们怎样讨论的?”
“你们在谈论和日本人合作这件事?”
“对的。”寿礼点头:“以前咱家拒绝和日本人有任何来往,现在有些改变,没有经过族长认可或公司董事集体同意,擅自与日人往来是不许可的!
为什么有这样的改变呢?唐先生说得好,西洋人不想帮我们,对中国人的求助漫不经心,他们只想当我们是地里的庄稼,可以不断地收割。
日本人帮我们是为了让我们互相眼红、仇视、打架,一个内乱的中国更适合他浑水摸鱼。
当然,他们偶尔也会出手,但那一定是帝国主义之间出现矛盾或者竞争的时候。
不过我总体上感觉,欧美出手不如日本人快。开始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我开始明白了,原来它是要把欧美排挤出去,独占中国这块大饼子!
哼,总之都是居心叵测,拿着我们当傻瓜和肥猪呢!”
他说完看看带着惊讶瞧他的陈同心:“你是不是挺好奇,一个土地主居然想这些?”说完自己嗬嗬地笑了,拍拍陈同心肩头:
“咱家在本县是后起之秀,不用好种子、好技术、好机器,如何能超越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