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譞死了,消息传到宫中,满城缟素,慈禧太后发布懿旨,辍朝七日,但这七日之中,却一次也没见我,每日消息由载洸安排的人如流水般传来,太后与庆郡王说话,太后与承恩公说话,太后命承恩公统领宿卫,衔领侍卫内大臣,兼领正蓝旗满洲都统,太后与瑞郡王,溥俊说话,太后与正黄旗满洲都统礼亲王世铎说话,与正白旗满洲都统顺承郡王纳赫勒说话……虽然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但是只要是政治嗅觉稍稍灵敏的人,都能看得出,我这个皇帝被废,只是早晚的事情。(注:领侍卫内大臣,即俗称的侍卫总管,定员六人,镶黄,正黄,正白旗各出二人。)
我在养心殿书房内心中忧急,虽然这七天内断断没有危险,慈禧不会在醇亲王大丧期间向我动手的,这也太过分了点。但是我却也是毫无作为,每日来见我的,除了载洸之外,就只翁同龢而已,这翁老师虽然感觉到危险,却也是束手无策,在我提醒及反复的劝说下,这才放下门户之见,肯与我跟他所看不起的洋务派的首领恭亲王奕忻之间传话,直到第五日里,恭亲王那边才传来好消息,他说动了一批宗室支持我,另一批宗室答应保持中立。
我这才放下一颗心来,本来我都跟载洸商量好了,如果实在不行,那就由侍卫一举杀了慈禧,然后请皇后隆裕出面召来他那胆小的父亲软禁起来,然后以慈禧病重为名,招来庆郡王,瑞郡王,刚毅等人,一起拿下就地问斩,虽然这样做风险大了些,不过事到临头了,不赌一次,就是我亡!
幸而,恭亲王那边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支持我的撇开恭亲王及原先醇亲王一家的力量之外,额外加入了西山大营(健锐营),镶白旗汉军副都统,奉天盛字马步练军提督丰升阿也率一万七千马步军日夜兼程赶来,预计两日后到达北京。军事方面就是这么多,而宗室中,就只奕谟贝勒明确表示支持。除此之外,大都是表示中立,特别是礼亲王世铎,睿亲王魁斌,顺承郡王讷赫勒这三位旁支王爷,因为血缘比较疏远的关系,对废立事不表示意见,但三位王爷都表示会约束部署,不许他们轻举妄动,世铎是正黄旗满洲都统,魁斌是镶白旗满洲都统,讷赫勒是正白旗满洲都统,这三旗的兵马,在没有皇帝及恭亲王的连署手谕下,均不会动一兵一卒,但是,如果要他们发兵攻击皇太后,那也是万万不能。
更关键的是,恩佐通过载洸为我引见了一个人,步军统领惠崇,说起来,二人有同门之谊,是以以惠崇九门提督之尊,却与恩佐折节下交,加之惠崇任九门提督,也是由恩佐通了关系得以搭上醇亲王这条线,由于他身份特殊的关系,那日并未在醇亲王府中见到他。(步军统领,俗称九门提督。)
他虽然是由慈禧太后任命,但也属是醇亲王的嫡系,本来对我是殊多怨恨,受慈禧手段的蛊惑,认为是我贪慕虚名而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但今日与恩佐一齐去醇王府磕头,这才知道一切真相。又受了恩佐的启发,特地来痛哭流涕的我表示效忠。
(作者注:奕忻虽然后期名声不好,但是在早期实力极强,同治年间,慈禧数次想将他搞掉,但每次都遭到全体军机大臣及满朝官员的反对,到光绪年间,班底还剩多少,我无法详考,只能凭直觉去说了。而奕譞因为性格的原因,在光绪做皇帝后,立刻自断羽翼以防不测,两兄弟走的是不同的路子。慈禧是借着奕忻上位的,光绪后期则是羽翼丰满,重要党羽就是庆亲王,荣禄等。其中现在的载漪父子,后来因为义和团事情,洋人杀过来了,给慈禧搞死泄愤,也有讨好洋人的意思。所以,奕忻这一刻心伤奕譞之死,垂死一博。而且,奕忻自少自负,向来都认为这个国家应该是他的,所以他对于国家,有着一定的心疼。至于这里情节合理不合理,估计会有读者来骂我,俺先在这说明下我的浅见啦……恭亲王奕忻末年有“元夕独酌有怀宝佩蘅相国”一诗,末句曰:吟寄短篇追往事,一场chun梦不分明。其意甚明。)
站在对面的,是庆郡王,瑞郡王以及几个贝勒贝子,比较而言,宗室中如果来文的,我们不是对手,来武的,则还有一拼之力,但是也是个两败俱伤之局。
至于大臣们,翁同龢回说大臣们都甚少对此事说话,这些我都不在乎,关键是李鸿章,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举足轻重,我立刻写了一道手谕,示意李鸿章没有我的手谕,不能调动一兵一卒,让翁同龢亲自送去,不料他却死都不肯去找李鸿章,无奈之下,我只得找来载洸,让他找一个绝对忠心而且胆大心细的人去,如果李鸿章不奉谕旨,立刻就地正法!载洸领命而去,事后得知,他去找了恭亲王,恭亲王派了他的儿子载滢亲自去往天津监视李鸿章。奕忻还特别加了一道命令,如果情况紧急,必要时可以任何办法胁迫李鸿章率军进京勤王。而以以张之洞为首的地方督抚也纷纷上书,言说不可废帝之事,一时之间,朝野震动。(淮军及北洋,大致相当于李鸿章的私人军队,所以他是不能杀的,只能胁迫。)
我的目光又落回到宫中,郎卫宿卫现在由慈禧的亲弟弟桂祥该管,而我的亲弟弟载洸入宫不久,虽然有过去老奕譞给他留下的底子,而奕譞之死也搏得了不少同情分,但是这也让不少人暗地里责怪我不懂得孝顺生身父亲,归根结底是慈禧责怪我的理由太正经了,生身父亲重病,皇帝还贪慕虚名,全副仪仗让父亲跪迎云云,总之,许多不明真相的人都受了蛊惑。这样一来,宫内大体由桂祥把持得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