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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德殿,中兴堂,刘协危坐于上,刘艾、钟繇跪坐于下。
宽广的殿堂,回荡着钟繇沉稳的声音:“……据查,刺客为二人,一名祝奥,字公道,河东人闻喜人,乃市井游侠。据河北贡使护卫骑督张南所言,此人化名祝季,混入使节团,因其精于马术,喂养得法,故以之为马夫。”
刘协重重一哼:“不管他们是否察觉,抑或是……哼!人是他们的人,出了事,难辞其咎!”
钟繇顿了一顿,容天子说完之后,续道:“另一侏儒刺客,无名无姓,亦无法查知籍贯,只知并州一带有过此人的传闻。据闻此人已凭借其外形极具迷惑性,先后成功刺杀多人,甚至包括前河东郡安邑令及前度辽将军。”
刘协等了一会,却没了下文,微怒道:“¤★这就完了?你们就只查到这些?那王子服、种辑、吴颀等人又是怎么回事?”
御史大夫刘艾干咳一声,道:“陛下,据微臣近日所查,此次刺杀事件,幕后主使之人,有两人嫌疑最大:一是大将军袁本初,二是兖州牧曹孟德。而王子服、种辑、吴颀等人,乃袁氏故吏门生中之佼佼者。与袁氏交往甚密,故而……”
“等等。”刘协奇怪道,“如何又与曹孟德扯上了关系?”
钟繇沉声道:“据赴河东闻喜缉拿祝公道家眷的司隶假佐回报,其家眷早已赴兖,托庇于曹氏门下。”
刘协愣了好一阵,方道:“若是曹氏所为,对其有何好处?”
刘艾淡淡道:“激怒龙狼军,出击袁氏,以解官渡之危。”
“只是猜测?”
“是,目下只是猜测。”
殿堂陷入沉寂。
少倾。刘协语气艰涩道:“无有证据,此论不宜外泄,以免引发朝局动荡。”
“诺。”
两位大臣刚刚顿首领旨,殿堂外便传来小黄门的高声禀报:“谒者奏报,河北贡使叩阙请辞。”
刘协顿时头大:“这、这可如何是好?若此事当真是袁氏所为,容其如此来去,长公主那里,朕没法交待啊!”
刘艾翻眼望顶,仿佛那条檩梁长出了花草;钟繇低眉垂目。似是殿堂出现了蚂蚁。谁也不敢接这话茬,这可是两头得罪人的事啊。
刘协胸口一闷,一阵烦恶,大袖一甩:“退下吧。”
……
城南驿馆。河北贡使团的役夫们正收牵牛挽马,搬运行李,大箱小包,堆满栈车。袁熙虽是来进贡的。但袁氏在雒阳的故旧太多了,一人回馈一点礼物,就足以令他们的空车又全塞得满满当当。
突然西厢房传来“咣啷啷”的一阵重物落地声。役夫们一时愕然,动作尽数定格。就连在车马周边护卫巡视的张南,也停下脚步,按刀而视。
这时西厢房玄关处探出一张侍者的脑袋,陪笑道:“对不住,下人收拾事物,一时失手……”
于是,定格的人群又鲜活起来。
西厢房内,许攸满面胀紫、目眦欲裂,须发猬张、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显见愤怒到了极点。在他脚下是一地破碎的陶器、瓷器、青铜器,甚至还有名贵的玉器碎片。
这当然不是下人失手打碎的,否则有九条命都被碾碎了。
许攸手里正攥着一封从邺城紧急送来的家书,信上的消息,宛如晴天霹雳——他在邺城的家人,被留守的别驾审配,以受贿及枉法罪名,尽数收捕。至家书送出时止,已有两个妾、一个幼子死于牢中。
不难想像,若他懵然不知,糊里糊涂随贡使团回邺,等待他的会是什么。阖府都被一网打尽了,还差他一个吗?
“审——配——”许攸咬牙切齿,猛力一掀,将案牍重重撬翻在地。
“嘭!”
西厢房侍者又一次探出脑袋,脸上笑容发僵:“下人……下人失手……”
役夫们面面相觑,心下俱想,这个下人,多半要被烹了。
“……捕吏如狼,狱卒如虎,幼子惊夭,妾遭凌辱。君胡不归?君胡不归!”许攸脑海里不断翻涌着家书的片段,气血上涌,双手乱抓,却发现无物可扔,蓦然碰到身畔一硬物,想都不想扯下来狠狠砸出。
咣啷啷!这重物将一地破陶碎瓷砸得更碎成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