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下,沧澜水师仍在连夜前行,顺着湘水南下。
湘水是长江的重要支流,与别的支流相比,湘水河面算是宽阔,然而,即使是湘水的主干长江,也只是一条内陆河,与广阔的大海完全是两回事。被不断转向的河道,不时出现的浅滩和礁石,错综复杂的激流和暗流……沧澜水师的战船,以斗舰和朦冲为主,这样的配置让沧澜水师在水战中拥有相当实力,但在相对狭窄复杂的内河航行,却稍显有些笨拙。
很多在海上从未遇到的困难,次第出现,考验着水师将士的神经。
沧澜水师这一路行来被搞得苦不堪言,水师前进速度缓慢,以至于蒋钦不得不下令夜间也不得停泊,昼夜赶路。夜间行船的危险性大增,但是,没有人叫苦,也没有人置疑蒋钦的决定,即使水师中超过三分之二的战士都是新兵,可经过几个月军旅生活,服从命令已牢牢地烙印在每个人心底。
周泰和蒋钦对坐在舱室内,神情凝重。
蒋钦虽然年青,却素有威仪,在水师将士心目中,多是端端正正一板一眼,标准的军人形像,但在好友周泰面前,蒋钦并不掩饰自己的焦虑和怅然。
蒋钦道:“我们有些慢。”
周泰保持着一贯的漠然:“已经日夜兼程。”
蒋钦摇头:“可还是不够。随船的子龙会异人告诉我,麒麟城主联合了很多异人领地,对我们的步骑展开疯狂围攻,数量以十万计,即使晚上他们也不休息。主公那边的压力非常大!现在全靠先登和飞翼营撑着,箭矢消耗非常快,如果我们不能尽快赶去与步骑营会合,为步骑补充箭矢和物资,一旦他们箭矢耗尽。便只能肉搏。”
周泰目中冷芒摄人。
远征军的各种补给、军械都在水师战船上,以便步骑兵能轻装前进,可一旦战斗强度超过预期,步骑兵随身携带军备不足的问题,便明显暴露出来,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河道复杂。还有水师和沿岸拦截,能有这速度已经……”
“这里不比大海,航道固定,无法绕过,唯有前行。”
凤翔步骑兵受到围攻,沧澜水师也好不到哪去。从昨天中午开始,便不得不应付敌对水师的威胁。到天黑之前,沧澜水师已经击破三次拦截,以昂然之姿继续向目的地挺进。那些水师配置以小型战船为主,最强的一波也只有20多艘斗舰,实力并不强大,沧澜水师的前锋部队没花多大力气就将对手击溃。江面上不时能见到被打散的战船残骸,但这几场战斗,多多少少还是对沧澜水师的行军速度有些影响。
对沧澜水师的威胁,不仅仅来自水上。
内河航道固定,河面有宽有窄,无心是零陵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地头蛇,岂会不充分利用。除了派出战船迟滞沧澜水师前进,麒麟联军还在河道狭窄处做文章,通常会在那些地方绑上几条大船挡着河道,船上会有不少引火之物。必要时联军便会放火箭烧船;如果该处河岸是崖壁,麒麟联军还会在崖壁上设置弓箭手,以及滚木大石,居高临下对沧澜水师发动进攻!
沧澜水师一直在海上训练,从未有内河航行和作战的经验。行进本就艰难,再加上麒麟联军不遗余力地破坏和封堵,更是雪上加霜,水师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蒋钦神情坚定,缓缓道:“敌军越是猛烈阻挠我水师,就越说明水师尽快与步骑会师的重要性!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加速!”
周泰知道,蒋钦已有了决定。
“要怎么做,你说。”
蒋钦咬牙道:“航速没办法提高了,但我们可以用更快速度应对他们的堵截。我们把朦冲放在前面开道,遇敌水师拦路,不与其远战纠缠,直接予以撞沉或接舷消灭!河道狭窄处的障碍船,同样用朦冲直接撞开!沿岸的敌人不要管,冲过去,冲过去就是胜利!”
周泰皱眉:“我们的船会受损。”
“船可以修。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这是你说的。”蒋钦目光炯炯。
“需要我到前面去,对吧?”
“没错。”
周泰再不说话,默默起身,将案上的长刀抓起,大步离去。
月光下,沧澜水师悄然完成变阵,除了蒋钦的旗舰仍在船队中央不动,另外11艘朦冲大舰驶在了船队最前方,尤如11个巨兽,无声却充满威慑。
最靠前的一艘朦冲甲板上,一个提着长刀的身影挺立如松。
夜色渐渐褪去,朝阳仍未升起。
凤翔远征军的临时营寨里,用过早膳的将士们,已经开始为新的战斗做最后准备。昨夜并不平静,敌人的进攻保持着延续性,不断消耗着凤翔军的箭矢,还试图让远征军无法休息,好在徐荣选择的扎营地易守难攻,此次出征的凤翔步骑将士大多身经百战,心理素质远非没上过战场的新兵可比,麒麟联军想影响他们休息的小算盘算是落空了。
麒麟联军持续一夜的骚扰并非完全没有效果。
最起码,凤翔军消耗了不少箭矢。
无心仍然呆在这里,天亮之后,凤翔军势必拔营,无心的联军便能再次发挥出人海战术的威力。即使阿牛赖在这里不挪窝,麒麟联军同样可以发动强攻,逼迫箭矢耗尽的凤翔军近身肉搏,区别只在于麒麟联军付出多少代价,无心有足够的资金做保障,根本没把代价当作一回事。
一旦开始肉搏,凤翔军的损失速度就会飞速上升!
某城主向来珍惜部下性命,无心很想知道,等会看到部下大量阵亡时,阿牛会是怎样的神情。
想到这里,无心有着强烈的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