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景的颜色,让她又想起了那个叫做阿碧的昏睡中的女子,只闭目做上一场梦,便攥紧了顾里安的心。
金千邑轻抿了一口茶,道:“如果千邑没有猜错,顾夫人该还没有使用连理枝吧?”
沐采韵抬起头来,金千邑的眼神犹如神明,仿佛知晓一切天机,沐采韵看得痴迷,竟魂不守舍地问:“掌柜的,采韵该如何是好?”
金千邑悠悠道:“这世上,最难懂的是人心,自个儿的心还是该自个儿疼的,莫想指望别人。”
沐采韵掉下泪来:“我原以为,再顽固的磐石,也终会有转移的一天。”
金千邑道:“海枯石烂也并不少见,他说不定正是那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平白让人费了心思。”
沐采韵不做声了,金千邑又道:“顾夫人自始至终都有自个儿的主意,千邑不能左右,正如你那日奋不顾身拿了洞光珠来,一切计较都在你的心里,只是你不愿承认罢了。”
顿了顿,金千邑像是提醒一般,道:“连理枝虽有美好的愿景,可那终归是邪物,吸收情爱之血,本就可怖,顾夫人若要使用,还请三思。”
这如同告诫的话语响在沐采韵的耳畔,犹如钟鸣,手腕间的伤口隐隐作痛,像是又流出了血来,沐采韵看着金千邑的眉眼,越来越模糊,最后竟如面前氤氲的茶水,在她的眼中流出一片疏朗淡墨,催得她沉沉地阖上了眼皮。
再次醒来时,沐采韵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之前所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梦境,连她自己也不知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或许,她从头至尾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房间,她不过做了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了,一切如常,伤感并不刻骨。
“小姐,你可算是醒了。”
莺儿的声音传来,沐采韵抬头看去,莺儿正一脸焦急地守在床边,见她醒来,口中将三尺神明谢了个遍。沐采韵揉了揉沉重的头,问:“莺儿,我怎么了?”
“小姐方才在长生当铺前晕倒了,是那儿的伙计把小姐送回来的。”莺儿的声音喑哑,双眼已红肿得不成了模样。
沐采韵颓然,原来一切都是真的,顾里安带她去的城郊小宅是真的,叫阿碧的昏迷女子是真的,顾里安的狠心是真的,长生当铺掌柜说的一番话也是真的,从头至尾,她自认为虚幻的迷局,都是真的。
她再骗不了自己。
“里安呢?”沐采韵问。
莺儿擦了擦眼泪,回道:“还未回来,小姐不是和姑爷一起出去了么,怎么自己晕倒在了街上?小姐又去长生当铺做什么?”
沐采韵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她不耐烦地闭上了眼睛,小声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莺儿以为她疲倦,便不再说话了,替她掖好了背子,退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又被沐采韵轻声唤住:“莺儿,灭了灯火,我不喜欢。”
她的声音清晰,却异常冰冷,当一室灯火尽数熄灭,沐采韵躺在深沉如浓墨的黑暗里,觉得自己的心也如那红烛上的青烟,沉了。
顾里安回来的时候,屋内黯黑沉寂,他正要点灯,床那边却传来一声低如蚊蚋的轻唤:“里安,是你吗?”
顾里安停了下来:“是我。”
沐采韵声如青丝:“别点灯,就这样黑着。”
顾里安觉得有些不对劲:“病了?”
“没有,只是累了,想睡会儿。”
顾里安放了心:“那你休息,我先出去。”
“别!”
顾里安停了步子:“怎么,还有事?”
“见过阿碧之后,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清楚。”
顾里安身子有些僵硬:“你说。”
“她认识你在先?”
“不,你我自小一同长大,当然是认识你在先。”
“是么?”沐采韵轻声笑了起来:“那是我不如她好?”
“不,你很好,甚至比她还好。”
沐采韵的声音有些凄凉:“可你却不要。”
顾里安叹气:“我的心爱上的是她。”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想到初始的情景,顾里安竟笑出声来:“她自小与爹爹相依为命,她爹爹在杜家做长工,一次不小心惹了杜家少爷,被杜家活活打死,杜家少爷也要逼她入府为奴,她是个倔强女子,誓死不从,正欲投河之时恰被我遇上,救了下来。我替她摆平了杜家少爷,为她安置好了一切,从头至尾,她没有说过一个谢字,眼神始终倔强坚挺,有种不服输的傲气,那样的眼神,总让我不知不觉中想向她靠近些,再靠近些。”
沐采韵冷笑:“英雄救美么?真是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