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看不见光亮,他三人才长舒一口气,身体完完全全放松了下来。
团儿正要咧开嘴笑,只听得身后一个温软好听的声音传来:“团儿,你又调皮了不是,以为藏在花丛中我便找不见你了吗?”
三人俱惊,那声音细如青烟,在脖颈上飘飘渺渺,一阵发凉,鸾镜竟是吓得跳了起来,扑进了苏媚娘的怀里:“姑姑,有鬼啊!”
苏媚娘倒是镇定,不紧不慢回过头来,见是方才那提着灯笼的女子,一身碧烟罗裙,倒真像是那红烛上升腾出的一律青烟,只于夜深人静出没,红烛燃尽,便要消散了。
团儿兴奋地叫了声“娘亲”,便将肉乎乎的身体往她怀里钻去。
那女子一手举着琉璃莲花灯,一手抚摸着团儿圆滚滚的发髻,目光里满是慈爱:“团儿,你藏的地方越来越脏了,看看你的衣服,都成了什么样子。”
团儿挠挠头,嘿嘿一笑:“可是不管团儿藏到哪里娘亲都能一下子找到,娘亲是不是在偷偷跟着团儿?”
女子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因为我是你的娘亲啊,你不论走到哪里,我都能感觉到你的踪迹。”
她仔细替团儿将衣服上沾着的泥土拍去,又拈下几瓣已被压得成泥的花来,方才注意到了苏媚娘和鸾镜,却并未显得吃惊,冲她们点头一笑:“不知两位是?”
苏媚娘站起身来,揉了揉早已酸痛的腿,笑得倾国倾城:“我是悦己斋的老板苏媚娘,想来你应听说过。”
女子显得有些惊异:“你就是世人所说能为人做出最称心如意的铜镜来的那个人?”
苏媚娘含笑点了点头:“正是。”
女子忙对她盈盈施了一礼:“酥油见过苏姑娘。”
“倒不用对我这么客气了。”苏媚娘凤眼笑得眯成了缝:“我与徒儿鸾镜擅自闯入酥油姑娘的府邸,还请酥油姑娘莫要怪罪。”
酥油羞赧一笑:“苏姑娘叫我酥油就好。”
苏媚娘笑得更开怀了:“我就喜欢你这不生分的性格,如此,你便叫我媚娘吧,我乐得人这样叫,哪儿像鸾镜这臭丫头,天天姑姑姑姑的叫我,都把人给叫老了。”
鸾镜小脸一皱:“可是惊蛰也是这样叫姑姑的啊,都没有见姑姑说些什么。”
苏媚娘白了她一眼,又问酥油:“我在这春熙城中住了许久,时常路过这巷子口,却不见里面有人居住,若非今日误打误撞闯入这里,还不知此处别有洞天,酥油是何时住进来的?”
酥油揉了揉团儿的脑袋:“自有了团儿,便住了进来。”
“那也是有几年了。”苏媚娘喃喃道:“酥油可真是喜欢清静,要不然在这儿住了这么久,却仍让人以为这里还是座空宅子,依我看,你倒是应该时时出来和邻里走动走动。”
团儿眨了眨天真无邪的大眼睛:“娘亲说了,外面有吃人的妖怪,危险得很,不能随意出去的。”
“哦”苏媚娘纤眉微挑:“酥油可真是小心呐。吃人的妖怪?我日日在大街上晃悠,怎么没见着什么吃人的妖怪?想来应是我的皮肉不鲜嫩了。”
说完,她又掐了一把团儿的小脸:“这小东西长得水嫩,最符合妖怪的口味。”
鸾镜听了,扑哧一笑,团子立刻黑了脸,将头埋进了酥油的怀里:“团儿最乖,妖怪才不舍得吃了团儿。”
酥油对他哄了两哄,冲苏媚娘不好意思笑道:“是我平日太过惯他了,媚娘莫要见怪。”
苏媚娘瞟了一眼酥油手中的琉璃莲花灯,突然间来了兴趣,伸手摸了摸那莲瓣:“你这盏灯倒显得别致。”
酥油脸色变了变,将灯往自己身边靠了靠:“烛火裸露在外,媚娘当心烫着手了。”
“酥油说的倒是。”苏媚娘直起身来:“看来酥油对这盏灯很是珍贵呢。”
“那是当然。”团子骄傲地扬起了头:“这盏灯是爹爹送给娘亲的,在团儿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有了。”
“团儿。”酥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团儿便住了嘴。
“说起来,这孩子的爹呢,怎么没有看见?”苏媚娘朝周围黑漆漆的屋子看了一眼,甚觉奇怪。
“这孩子没有爹。”酥油脸色变得冰冷:“这百舌小馆中只有我们母子二人住着。”
“原是如此。”苏媚娘恍然大悟:“酥油还真是个顶好的娘亲,团儿正是爱动的年纪,又没有爹爹,酥油怕团儿寂寞,所以白日便与团儿捉迷藏,借以打发聊赖时光,对吗?”
“是娘亲白日里总觉疲惫,需要困觉,团儿便自己在园中游玩,待到快日落时娘亲醒来才会与团儿玩捉迷藏的。”
苏媚娘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抬眼看向酥油:“酥油的身子倒是有些娇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