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军医一声好了,又嘱咐了北宫雉离几句,夏筱筱这才敢回过头睁开眼来,看着他手臂上已经缠着了厚厚的一层纱布,再也看不见那些血肉淋漓的伤口。
“爷,这个时候楚博远应该已经带着人逃回了国都,咱们现在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安子在一旁斟酌了一句。
夏筱筱注意到,安子在提到楚博远的时候,北宫雉离眼中闪过一层暗色,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她看不懂的恍惚在里面。
但,也不过一闪而过,很快便被极快的掩了过去,北宫雉离握着她的手站了起来,“整装军队,即刻前往南溟国都!”
“楚博远拿了那陵墓中的图腾,是不是他往国都去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还是说楚博远身上也发生了什么?所以北宫雉离方才的反应有些反常?
“无事,只不过是他带着仅剩不多的军队撤回南溟去了。”
北宫雉离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外面的雨还在纷纷的下着,一名士兵就冒着雨幕寻到了他们,匆忙的进来,正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北宫雉离身旁的夏筱筱时欲言又止。
北宫雉离剑眉一蹙,“什么事,说。”
那士兵犹豫着,但还是徐徐的出声,“爷,北宫煜的人还在山上每个陵墓坍塌的出口处找着夏姑娘,怕是再要不了多久,就会找到这里来了。”
北宫雉离找了夏筱筱一天一夜,北宫煜也同样在这已经坍塌了的一片废墟中寻了一天一夜,只是,北宫雉离有方法进入到陵墓之中,北宫煜却没有办法,便只能在陵墓之外等候,他甚至不知道陵墓还有哪些出口。
北宫雉离握着夏筱筱的手蓦的紧了,从她刚到他身边之时,他便曾经答应过她,待她伤好之后将她送到北宫煜身边,可是,她如今身上虽又添了新伤,但,此时北宫煜就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
他转过脸来,正见夏筱筱低垂着眸,睫毛上沾着的泪珠都还未干透,北宫雉离小声的道,“他的人现在应该还在山顶附近寻你,我送你过去。”
说着,他便握着她的手要走,可是,夏筱筱的身形却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动。
北宫雉离回过头来,夏筱筱已经缓缓的抬起了头来,一双黝黑而清明的眼眸正看着他,然后,他听到夏筱筱的声音在洞穴中缓缓回荡,“我不想见他。”
她的眼中甚至带着祈求,在陵墓中楚博远曾说的话句句回响在耳畔,夏覆之死,原来不止是他曾与前朝之人勾结,也不止是他对皇位的觊觎,只不过,是当初夏覆便已经察觉到了北宫煜后来的计划,他亲手,将她用做诱饵从而来击败北宫雉离的计划。
时隔这么久,夏筱筱才突然想起了当初见到夏覆的最后一面,他的爹爹,竟还是为了夏萦夕来到宫中找她,然后说出让她离开北宫煜的话,他说,北宫煜迟早会要了她的命。
她一直不信的,那么爱她的北宫煜,怎么会。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不会要了她的命,更加不会伤害她,只不过,是会用她来伤害别人罢了,包括季凌南,包括北宫雉离。
她曾经以为当初真的是北宫雉离需要用她来与北宫煜做交易,可是直到最后才可笑的发现,连她也不过是成为了北宫煜手中的一颗棋子,怎么利用不行呢,非得是利用她来对付北宫雉离。
是以为她会一直不知道吗?所以不惜杀了整个夏家的人也要将她瞒住?
夏筱筱还有想问的话,可是面对此时的北宫雉离,夏筱筱竟发现一句话叶问不出来,想必,这些北宫雉离也该是知道的,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总是瞒了她太多。
其实,不管怎么兜兜转转,她都不过是辗转在他们兄弟二人手中的玩物罢了。
北宫雉离有些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夏筱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他也不过是垂了眼眸,低声应了句,“好。”
她与北宫煜之间的事他不想多问,甚至连猜测也不愿去想,但,只要她是愿意留在他身边的,他总有信心将她占有,从人,到心。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伴随着风声,马蹄声,那些马蹄重重的踏在旖旎的水泽中,溅起了一地水花,道路两旁的风景飞快的往后移去,那些从天上飘落而下的雨点重重的拍打在脸上,冰凉刺骨。
北宫雉离右手重伤,便只能用左手紧抓着缰绳,夏筱筱在他身后,看着他那只几乎已经在雨水中再次被湿透的绷带,里面有血迹渗透了出来。
她回过了头,透过纷纷的雨幕朝身后看了过去,那里,山峰之巅,南溟国百年皇陵这次终于彻底坍塌成了一片废墟,那些弥漫在空中的灰尘石末都在雨水中被洗刷了去,露出了那山巅空旷的一片荒芜。
景色渐渐远去,夏筱筱回过了头来,这次,便就这样了吧。
爱过了,也不想再爱了,那些皇位之上的权势之争,她从来不想去了解,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参与,她也从未想过要去与北宫煜心中的天下相勃,只不过,既然得不到她想要的,那不如就此放手,曾经的的她放弃过,也争取过,倘若她没听见楚博远说出的那番话,不知道所谓真相,也许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尽力不去理会北宫煜对图腾的执着,尽力不去计较他后宫中的那些女人,不管怎么样,也是想留在他身边的。
可是当那些过往**裸的摆在楚博远的那席话面前,再一一的翻了出来,所有的不计较都变成了计较,列如她依旧不能理解北宫煜那颗想要争夺天下的**,她也依旧不能忍受他后宫中那么多的女人,更不能忍受,她的一辈子只能被困在那所名为皇城的牢笼中。
直到此刻,夏筱筱才惊觉,原来她所谓的爱情不过可笑得苍白。
如今,她也累了。
这场雨,越下越大,有雷鸣在天边闪现,划出一道银白,那些豆大的雨粒砸落到地面,仿佛只想用这一场雨将整个尘世的污浊都给洗净了去。
半月后,南溟落府。
一缕暖阳从天边将散着金边的光芒轻抚大地,落在那些树梢末上翠绿新发的芽上,衬得如透亮的翡翠一般,将那光芒再斑斑点点的投落到水池中,光斑便在池面上映出金色的光。
微波凌凌,鱼儿们纷纷往那抛下饲料的地方涌了去。
夏筱筱百无聊赖的趴在倚栏上,朝水池中扔着鱼饵,看着那些鱼儿们为了鱼饵纷纷涌过来的模样有趣极了。
半月前的那场战役眨眼便过,她跟着北宫雉离回到了南溟国都,暂歇在北宫雉离在南溟国的落府上,因身上的伤到底还是有些过重,险些致命,一连修整了大半个月直至今日才将身上的伤完全养好,天气便也入了夏转了晴,在屋内憋了大半月也实在是闷得慌。
“阿芷。”手中鱼饵用完了,她便轻唤了一声,“再去给我拿些鱼饵过来。”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江芷上前看了一眼池塘,忍不住提醒,“二小,照你这样的撒这池塘中的鱼儿们都得撑死了。”
说是这般说,她也还是往屋内去了。
夏筱筱是后来才知道的,北宫雉离将她带了来南溟,便也将江芷一起寻来陪她了,江芷本也只是一孤儿,夏筱筱想着,有这样一个人陪着也许也不会太寂寞。
只是,北宫雉离的人一直没有再找到慕容倾涟,甚至连一点半点的消息也没有打听到。
夏筱筱想不通,也想不明白,那日在皇陵之中的事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但唯独,她忘了慕容倾涟是怎么突然出现甚至要刺她那一剑的,既然一直想要杀了她,那后面又为何要拼着性命的将她救出来?
还有关于她模糊记忆中反复回想的那个名字。
“给,”江芷很快又将鱼饵拿了出来,笑骂一声,“你也不怕真把离爷心爱的鱼儿们都给喂死了。”
“那又如何,整天呆这府上哪也不能去已经够闷人了,连鱼儿也不让陪我玩了?”
夏筱筱笑嘻嘻的拿过,又屁颠屁颠跑去池塘边了,江芷在后面无奈的笑出了声,也跟着走了上前,“离爷说了,再过几****便能出去,你急什么?”
正说着,门外突然一阵吵闹声,夏筱筱手上的动作一顿,细眉轻轻的皱了起来。
江芷朝那外面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你看,定是那楚博远又有什么动作了,如今这外面那么乱,谁还有事没事敢往外面走?离爷让你好生在府上呆着可不都是为了你,”说着她回头来瞪了夏筱筱一眼,“就你还这般不知好歹。”
自那场南溟与岳华的战事已南溟惨伤为结束之后,楚博远当夜便从皇陵领着他的军队回了国都,可是,直到回来之后才发现,楚博远手中的军队已有大半被收复与北宫雉离手下,连他手中权势也被北宫雉离朝野内外的势力削弱了去,这样子,离北宫雉离走上那皇位的时日也不远了。
“哪里,”夏筱筱掌心摊开,一点一点的拨着手掌心中鱼饵,轻轻的笑,“我明明很知好歹。”
只是,楚木若死了。
夏筱筱是后来到落府上已经休养了几日之时,正遇安子给她送药时无意间提起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那****与慕容倾涟正被困于那冰宫之时北宫雉离带着他的人赶了来,后来那一场大火弥漫整个地宫,楚博远为了活命将北宫雉离和楚木若二人推进了玉石门之后,自己将那扇隔绝火焰的玉石门关上,而最后楚木若为了救北宫雉离,葬身火海。
北宫煜在皇陵处寻了夏筱筱三天,后得知夏筱筱已随北宫雉离离开后撤了人,夏筱筱是后来知道的,北宫煜带着人离开之后,北宫雉离也再次命了人去皇陵废墟搜索,但一无所获,尸骨无存。
不管爱与不爱,那么喜欢北宫雉离的人,愿意为了他去死的女人,于北宫雉离来说,同情也好愧疚也好,北宫雉离心中定是多少都有的,所以他才没同她说,所以她也装作不知道,再没在他面前提起过楚木若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