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玄的幻想中,无论南北,只要有河流的地方,大军就能从容的前进,强大的北方骑兵只会被箭矢和霹雳车碾碎。
而现在,雨逐渐停歇,弓弩手们也真的找到了自己耀武扬威的机会。
一排排箭矢呼啸着破空而去。
原本还在嚎叫着向前冲的氐人士卒,有如受到当头棒喝,丢下遍地尸体之后,仓皇后退。
对于很多氐人士卒来说,这已经是他们所能鼓起的最后勇气,只不过很不幸,这点儿勇气也在箭矢声中破灭。
车阵仍然在前方岿然不动。
霹雳车也在对岸加倍的咆哮,甚至一些小的投石机都被搬运到了船上,以尽可能的拉近距离。
还有众多的兵马汇聚在东岸,显然打算在这里渡河,直接和谢奕汇合。
看着满天飞舞的矢石,苻柳的心也沉入了谷底,随着自己的进攻屡屡被打断,谢奕还会静静的坐在阵中等着自己再往上进攻么?
那样的话,就不是苻柳认识的谢奕了。
果不其然,还不等苻柳下令各部撤退,准备结阵自守,前方的车阵,就出现了变化。
位于两翼的一辆辆大车逐渐向内或者向外推开,王师将士鱼贯而出,向氐人发起反击。
他们的出阵动作干脆利落,甚至还有一些等不及的,索性直接跳上大车,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扑向氐人。
反击,转瞬即至!
“传令,不得后退半步!”
苻柳的声音变得有些凄厉。
终归还是晚了一会儿,只是稍稍一会儿!
若是还能多出来一炷香的功夫,至少自己来得及把兵马撤回来,至少自己来得及让将士们稍微有点儿准备。
狠狠一拍战马,苻柳果断的带着亲卫骑向着北侧迂回。
他的命令是这么传达出去的不假,但是氐人将士们显然被王师突然的出击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此时都仓皇的后退。
刀锋所向,旗帜舒卷。
戴逯、韩胤、殷举、任渠,这些王师将领们都果断的带领亲卫冲在最前面,他们的将旗也在风中舒展,蔑视着败退的氐人。
“挡住,挡住他们!”苻柳的声音因为一时间的紧张而变得尖细,显得格外的疯狂而无助。
内侧的氐人兵马,已经轮换成了后来苻雄调拨过来的兵马以及苻柳收拢的苻苌麾下溃兵,这些兵马又如何会在这种关头仍然听从于苻柳的命令?
本来就已经充满了畏惧和绝望,此时自然更是恨不得直接向后逃出生天。
刀光闪动,人头落地。
苻柳直接砍下了一名败兵的首级,旋即提起来首级高高举起:
“敢有再退者,譬如此人!”
不需要他多吩咐,身边的亲卫们也纷纷动手,而外围原本替换下来休整的氐人骑兵,此时也都纷纷翻身上马,构筑成一条虽然稀疏,但是仍然具有威慑力的防线,他们警惕的打量着越来越近的溃兵,并且不介意在杀敌之前,先杀自己人。
跑,现在跑的话,谁还能挡得住晋军?
“回去!”
“谁不想活了?!”
苻柳的亲卫骑也都在大喊,转眼之间,他们已经砍了十多个脑袋了。
周围的氐人士卒们顿时都有些犹豫。
往前,要冲击自家骑兵的防线,本来心里就怪怪的,哪里提的起来斗志?
至于再转身向后······
王师将士嗷嗷叫着发起进攻,这些家伙看上去也都是要命的样子。
这些败兵们稍稍迟疑的功夫,就已经有很多落在后面的人被涌动的兵刃浪潮所吞噬。
恐惧一下子弥漫上来,他们想起了刚刚无数人倒在那大车下的景象,想起了苻苌的首级被挑起的景象,想起了那万军丛中、不过百余名骑兵往来冲杀的景象。
这些南蛮,当真可怕。
再不跑的话,就真的是送死了。
至于前面自家骑兵的阻拦······
“弟兄们,咱就不信了,他们真舍得下手!”
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呼喊。
“对,都是氐人,凭什么刀兵相向!”
“败就是败了,现在回去,送死吗?!”
氐人士卒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齐齐喊道。
心神似乎也随之安宁下来,同时脚下的步伐丝毫没有停顿,甚至越来越快。
他们要逃离这里,逃离背后那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兽!
氐人兵马倒卷,迫使骑兵也跟着后退。
他们说的不错,骑兵们看着这么多近乎疯狂而绝望的自家袍泽,又如何真的挥动兵刃、劈砍下来?
那样还不知道要有多少死伤。
苻柳也目瞪口呆,这和想象之中的不一样啊?
不应该是这些家伙见到督战队之后,转过头重新杀向南蛮么?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