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袁宏看向阎负。
都不用去别的地方找,这就有一个并没有南渡,而是转而投靠氐人的活生生例子。
而这样的例子在关中其实随处可见,比如杜英的师父法随,又比如梁州刺史麾下的梁惮等等。
族人的星散,让南渡的雍州世家只有喘息的余地,哪里敢跳出来和江左各家唱对台戏?
“话虽如此,但是大司马既然兴起这等想法,那么说明必然有原因,也有一定的把握。”阎负谨慎的说道。
他加入这个小团体时间不长,受到信任也是因为他的确无路可走,总不能再选一个主人去当三姓家奴。
所以阎负说话很慢。
但仍一言点破思绪。
袁宏性情本就急一些,因此虽然同样是初来乍到,可没有什么好顾虑和客气的:
“想法还是很好理解的,雍州人也想要返回关中故土,总好过一直寄人篱下,所以大司马也意欲顺水推舟。
至于其余的原因······荆州本地世家当然也不愿意看到有人一直赖在襄阳。
而且诸位莫要忘了,大司马的身边就有襄阳世家的人,比如习凿齿。”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放下军报,全神贯注听着的谢玄,沉声说道:
“大司马想要拉拢荆州世家或许更重要,不然的话,荆州世家很有可能反过来选择倒向江左。???.biQuPai.coM
王右军既然表露出来了想要派人前往荆州、分夺大司马之权的意思,那么必然会这么做。”
此事既然有了定论,大家再一次看向杜英和王猛。
太守府是知道了就可以了,还是要对应的采取措施,还得听他们两个的想法。
“荆州各家不管。”杜英缓缓说道,“既然大司马和王右军打算在荆州见真章,那我们就算让他们去闹,把关中空下来,对我们没有什么坏处。
至于雍州世家,他们想要北上,那么关中自然是来者不拒。不过如果他们想要享受和今日参加太守府之会上的这些人相同的待遇,那么就得拿出来一些诚意。”
议事堂上的气氛登时凝重。
杜英的意思已经说的再明显不过。
关中不和江左或者大司马任何一方同路。
而且太守府今天的会议,摆明了就是在拉帮结派,构建自己的对外贸易班底。
一直昏昏欲睡的王猛,似乎都已经超然物外、庄周梦蝶去了,此时却霍然睁开眼睛,看向杜英:
“真的想好了?”
“不是早就想好了么?”杜英反问。
王猛笑了笑,伸出手数道:“江左、荆州、梁州、河西,关中看似于四战之地,这是我们的劣势,但是沟通四方,这又是我们的优势。
想要真的和江左、荆州抗衡,目前只是凭借关中之地显然还不够,师弟打算心向何处?”
换句话说,咱们接下来是坑自己人,还是打外面的胡人?
反正这地盘,逐鹿群雄还不够用。
说罢,王猛晃了晃手,向杜英笑了笑。
杜英有些无奈。
自己之前说要跳出长安,放眼关中,以免为长安内的波谲云诡所牵扯。
结果现在师兄举一反三,来得更加干脆。
既然都要跳出长安了,那索性直接放眼天下。
关中?
如果说长安是一片池塘,那么关中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一片湖罢了。
王猛在意的,是整个大海,是偌大的天下。
杜英觉得王猛直接赤果果的说出来这个小团体的未来目标,可能会让在座的几个人有点儿接受不了。
不过既然说了,那就说吧。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他们也没得跑路。
其余三人登时瞪大眼睛。
你们两个当着我们的面说这些,真的不怕我们听去么?
这和造反还有什么区别?
不过转念一想,阎负和袁宏等人又释然。
这年头,这么想和造反的关系好像也不是很大,因为大家谁不是这么想的?
只不过之前在想着是抱江左各家还是抱桓温的大腿,而现在是想自立门户罢了。
试问,江左王谢和荆州桓温,哪一个又是典午忠臣?
也不过都是算计着天下的枭雄罢了。
因此就算是他们把这样的想法泄露出去,也顶多是惹来桓温和王谢各家的敌意。
而且对于他们自身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阎负本就无路可走,已经投降过一次,他的学识和品行告诉他,当懦夫可以,大不了临阵脱逃,但是当小人,那是万万不行的。
至于袁宏,本来就是被桓温丢过来的弃子,纵然再为桓温或者王谢所用,谁又能看得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