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喜裴氏怎么样?”王坦之接了一句。
“正有此意。”王猛点头,“他们很上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刚刚的话题自然而然的被忽略和带过,这种敏感的事,本就是点到为止。
如今他们又像是两个恶魔,一起举起了刀叉。
“入冬之前,必须要筹集到足够的粮食,余打算发兵攻打雁门关。”王猛一边走,一边说道,“雁门雄关,即使是从南向北攻打,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功夫,而且前提是我们切断了鲜卑人在云中郡的粮草补给,这个任务大概可以继续交给沈劲。
看来把沈劲放在岢岚是正确的,除了他之外,余还真没有想到派谁过去能让鲜卑人这么头疼,别的王师将领,多半还是擅长正兵堂堂,可是现在我们和以骑兵为主的鲜卑人对决,奇兵奔袭大概会更有效果,堂堂之阵往往都会变成骑兵可以肆意冲杀和切割的猎物。”
说着,他拍了拍手,指了指桌子上还剩下的半张胡饼,另外半张已经分别落入了他和王坦之的腹中:
“就像是这胡饼一样。”
王坦之沉声说道:
“只有一个秋天,时间还是很紧迫的,我们需要提前打造好大量的攻城云梯和霹雳车。而且到了隆冬时节,天寒地冻,雁门那边也不适合作战。
胡人牧马南下,往往也都是选择初秋到初冬这一段时间,这样冬天最冷的时候就能够在中原腹地过冬。战事一旦拖到隆冬时节,将会沉重打击攻城将士的士气,毕竟要风餐露宿。
尤其是在雁门关外,沈劲便是再怎么灵活多变,也架不住寒风凛冽,以步卒和游骑对付成群结队的鲜卑骑兵,在那风雪之中,将不再占据优势。”
王师将士并不适合长期在北方冰天雪地之中征战,这也是事实,王猛自然不会强人所难。
他皱眉说道:
“因此余的想法仍然还是积蓄兵马钱粮、多加操练攻城技巧,争取一蹴而就。另外文度,还有一个问题你可能忽略了。
为了进攻河东,都督虽然派遣的兵马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是关中名将,诸如朱序、韩胤、戴逯、任渠等人,都在河东,这些多半都是追随都督起家的家底,放在任何方向上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都督把这些人派遣到河东,是为了余能够肆意分兵推进,尽快平定坞堡遍地、世家错综的河东,如今我们已借助鲜卑人之手,基本实现了这个目标,倒也不用劳烦王师各部分散各处镇压了。
但都督也不会阔气到继续把这些人都安排在河东,可想而知,抽调其中部分人返回关中的命令,用不了几天就会到了。
如今我们最空虚的,反倒是关中腹地,都督必然会有所担忧不说,梁州直面巴蜀,都督必然也有兴兵入蜀之意,不然之前也不会大动干戈勾连巴蜀各家,因此这方面的兵马和将领,一部分出自梁州,一部分还是要从河东将领中抽调。
所以我们未来可动用兵马和将领,很有可能还需要自行招募、自己培养,都督既然把河东甩给了我们,我们不能全部都吃关中的、拿关中的。”
王坦之也露出些许忧色:
“刺史所言在理,兵马之事,河东倒也不缺,常年战乱,流民遍野,这无论是河东还是关中,都无从说谁比谁稍微好一些。河东这里大概因为世家更多,收拢的流民也更多一些。
但一旦如今刺史打算对世家动手,这些流民又可以为我所用,或是安顿以使其成为自耕小农,或是以高军饷招募至军中,都可以弥补兵员上的不足。
不过刺史打算培养合格的将领,却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从军中训练和提拔吧。”王猛缓缓说道,“暂时也只能这样了。还好此次河东之战,功劳簿上,还是有很多崭露头角的将士。
并且余也打算在书院之中开设课堂,让这些士卒来上课,学习一些他们应该了解的关中新政内容,从而让他们从知道要简单的为保卫家国而战,变成知道自己走到一个地方需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到这里。
毕竟从我们踏入河东、插手两淮开始,关中将要展开的一切战事,都已经不再是为了保卫关中那么简单。这混乱的天下,理应在关中王师的旗帜下归于一统。
除此之外,都督已经在函谷重新整编训练兵马,苻黄眉为此甚至都没有亲临上党战场,足可见都督还是对此寄以厚望的,或许我们也可以学习函谷整军的思路,将这一套也在河东军中推广。”
“关中书院还有都督府派来人,什么时候会到?现在河东也没有战事了,他们不需要在后面磨磨蹭蹭的。”王坦之皱眉说道,“迅速开设书院,进而取代世家开设的私塾,以招徕人才,才是我们在河东立足的根本。”新
“文度兄,你这张嘴啊,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外面响起麻思的声音,他一边走一边扬了扬手,“都督府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城外十五里处了,余要去迎接,两位兄台要不就在此等候?”
王猛却摇了摇头:
“不,我们一起过去,对了,另外告知城内的所有世家,邀请他们的家主一并前往。”
王坦之疾步追上就要向外走的王猛:
“不管怎么说,都督府派来的人,也不过是一群小吏,甚至都没有某个衙门的官员带队,所以刺史亲自前往迎接,能够彰显刺史府对都督的尊重也就算了,让各家都派人去,是不是有点儿小题大做?”
“尔当知道我欲何为。”王猛回答。
王坦之无奈道:
“刺史是想要通过这般行径,让世家们知道刺史对于都督府来人的重视,既能表彰刺史和都督府之间不可撼动的关系,也能够表明刺史对于关中新政的拥戴,因此世家们要么选择遵从新政,要么就可以洗干净脖子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