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坞堡虽已残破,但总比直接安营荒野来的好。
渡过颖水的关中王师已经达到一万五千人,但杜英还是打算在等两日,至少凑够了两万兵马,再渡涡水。
以避免添油战术,被鲜卑人一轮又一轮逐次击破。???.BiQuPai.Com
而杜英等得起,也是因为涡水那边迟迟还没有战事爆发的消息传来,也就是说,鲜卑人一样放慢了步伐,或许是在调兵遣将,又或是真的捉摸不透王师的动机,所以也希望能够先相互试探,而不是大家直接见真章。
摇曳的烛火下,杜英抬头看了一眼占据半边墙壁的舆图——别说是鲜卑人了,谢万和大司马现在都是什么动机,杜英自己都看不清楚。
不过刘建的意图,他倒是已经很明了了。
刘建的亲笔信,就对面坐着的谢奕手中。
信中明确表示,刘建既没有成为两淮军政一把抓之主帅的野心,也没有想要和关中杜都督一较高下的本事,所以很欢迎杜都督能够亲自,或者委派合适人选入主两淮,刘建以及淮南将门上下,将会全力配合都督。
谢奕放下信,喃喃说道:
“不去找江左世家,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刚刚和万石分道扬镳,王谢各家肯定会记恨。
但是无论是皇室还是大司马,都是比关中更近的人,刘建为什么会来找仲渊,而不是找他们呢?”
杜英笑道:
“所以所料不差的话,这封信里面也是半真半假,真的,大概是刘建想要引入外援之心。
两淮将门毕竟只是一群武夫,在朝堂上没有人为他们张目,所以贸然想要把自己推上位,基本不可能,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
刘建应该能够意识到这一点,也不会野心膨胀到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够和大司马、江左世家相抗衡。
至于假的,那自然是他不可能只把这一封信送到余桌案前,恐怕大司马、会稽王,乃至于谢侍中的桌案上都有这么一封信。
如果我们各方不能及时对两淮王师施以援手的话,那等待两淮王师的将是灭顶之灾,凭借刘建他们的本事还没有办法直接抵挡南下的鲜卑大军。”
“好好的王师将领,现在也都变成了墙头草。”谢奕恨恨的说了一声。
这一切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他自然很清楚,但是毕竟是自家亲弟弟,还是说不出太狠的话来。
杜英宽慰道:
“至少刘建现在还没有投敌的意思。”
“如今其余三路王师也隐隐对其有合围之意,其如何敢投敌?”谢奕顿时哼了一声。
杜英摇头说道:
“而若是其和鲜卑人南北夹击谢万呢?届时,谢万一支孤军,必难逃出生天,而我军横渡涡水,不知战况之下,很容易步谢万的后尘。到时候两军再合一处,大司马又可能匹敌?
更不要说,现在还有两淮水师的战船,大多都在刘建的手中,甚至鲜卑人还得对他以礼相待,有刘建的水师,鲜卑人才能横渡淮水。
如此算来,在朝廷这里,刘建之前是镇西将军的副将,现在不管请大司马还是关中的谁前来两淮,担任镇西将军之职,其仍然还是镇西将军的副将,所以他这一次冒着沦为所有人眼中墙头草、从此再难被信任的风险,却并没有让自己的位置发生变化,其所图何在?”
谢奕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谷
杜英的潜台词,他也能够听出来,相比之下,若是刘建直接投靠了鲜卑人,那鲜卑人必然以其为前锋、委以重任。
“宋因此而亡也。”杜英嘟囔一声。
在这些江左出身的人心中,胡人是胡人,汉人是汉人。
华夷之辩,格外分明。
因此他们只会把目光投在自家人身上,觉得刘建就算再怎么反复横跳,也应该是在自家几路王师之间,从来没有考虑过,拥兵十万,浩荡南下的鲜卑慕容,对刘建来说也不见得是一个不可选择的对象。
人家也是称帝并且占据了北方半壁的。
历史上的南宋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最后伐宋的前锋兵马,满满当当都是宋之战将,因此对水师的熟悉不亚于宋军,甚至更胜过文官半路出家的宋末三杰,成为突破长江天险的关键。
谢奕自然听不懂,也没有在意,他的心思全放在刘建于信中表露出的态度上:
“所以仲渊判断其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心思?”
“其力邀余前往寿春,说明其还是寄希望于能够在王师各方的争斗中获利的,如此结果,对于刘建来说,应该也能够接受,所以余认为其暂时还没有这般心思。
但是如果余或者大司马,都认为刘建心怀鬼胎,或者有当墙头草的意味,引得各方在淮南争斗,因而不愿意响应刘建的话,那刘建就得考量一下,是不是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对抗南下的鲜卑人和王谢世家的报复了。”杜英无奈的说道。
“可是两路王师也都在增援涡水。”谢奕皱眉,觉得杜英说的未免太过悲观了。
杜英摇头:
“那是我们知道要这么做、在这么做,可是在刘建的眼中,王师是来增援他们的么?
王师还有可能是去拯救谢万的,其实我们也不能否认,这正是现在我们要实现的目标之一。而一旦我们拯救了谢万、并且和谢万联手,那试问,谁会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