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恢也收起来刚刚愁眉苦脸的神情,老搭档了,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肚子里的小九九,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而刘牢之也应诺一声,杜英好歹也是三州都督,朝廷最大的封疆大吏,所以刘牢之自然愿意听从调遣。
至于杜英有没有兵符······保卫京口,保卫大江,就是保卫建康府,就是救驾!
救驾这种事,还需要兵符?
杜英的安排,也挑不出来什么差错,并且交给两淮水师的任务也并不难,还不会落人把柄,刘牢之乐得于此。M.biQUpai.coM
不过,刘牢之还是想起来了一件事,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
“都督,大司马那边,是否要知会?”
此言一出,谢玄和郗恢都打起精神。
大司马和关中之间,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相处模式,其实他们也挺好奇,虽然他们现在是距离大司马最近的一路关中王师,可是相互之间好像还真的没有多少往来,完全就是各自打各自的局面。
可是现在想要切断鲜卑人的后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难免还是需要大司马配合的,不说别的,大司马现在所掌控的钟离和涡口,进可以攻打鲜卑人的侧翼,退可以向东切断岁水,乃至威胁睢水。
杜英鞭长莫及之处,正是大司马重兵严阵之地。
只不过如今大家所面临的问题,其实都差不多,关中这边,转战千里,士卒疲惫、粮草供应不上,大司马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大司马也是领兵先屯姑孰,再上淮西,转战距离并不比关中来的短,而大司马的粮草同样仰仗于荆湘千里迢迢转运。
如今寿春城内的存粮已经不多,而且为了坚壁清野,和鲜卑人打持久战,谢玄一直都在着重管控粮草,不可能再和之前王师激战淮北时那样,源源不断的供应运输了。
“根据线报,因为粮食供应不及,大司马已经开始陆续向西转送兵马,撤回荆州,在涡口和钟离等地所留下的兵马其实应该不足两万人。”杜英缓缓说道,“因而他们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坚守这两处要塞,余就很满意了。
至于大司马本人,余现在不知其所思所想,但是大概其也应该意识到,淮东的战局,没有多少可以让他再发挥的余地了,而且若是我军能够在前线击破鲜卑人,大司马趁势在鲜卑人撤退的路上收割一轮,好像也不亏,更甚至本就是最佳选择。
所以余现在倾向于大司马会按兵不动。”
桓温迟迟没有动作,十有八九打的是这个算盘,其实不用杜英说,谢玄和刘牢之都能够揣摩到。
大司马本来就是为了追求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功绩而前来两淮的,所以他现在的最优解绝对不是贸然插手淮东战事。
尤其是在杜英已经摆明要保寿春,还要保广陵的情况下。
其实他们发出这样的疑问,真正想要看一看杜英对于大司马的态度到底如何。
很显然,双方已经到了相互用斥候探子探查的地步。
已经不能算是盟友了。
杜英瞥了一眼刘牢之,徐徐说道:
“此次率军杀向广陵,首要目的就是避免鲜卑人直接饮马大江、威慑建康。
因而江左会提供大军所需要的粮草,并且江上水师也会配合两淮水师行事,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至少会有五十艘战船能够听从两淮水师的调遣。
毕竟大江水师已经有多年没有经历战事,所以由两淮水师统一调配,是最佳的选择。”
说罢,杜英自顾自的去看舆图,听谢玄给他讲解当面的鲜卑人布防情况。
刘牢之顿时一震,哪里还能不明白杜英的话外之音?
江左又是给粮草,又是给兵权的,几乎就是在摆明了要和关中联手!
如此一来,朝廷之中,三足鼎立格局,真的要被打破了。
江左和关中联手,先对付鲜卑人,那么等赶跑鲜卑人之后,会不会又联手对付大司马呢?
大司马能不能架得住关中和江左的联手,刘牢之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位杜都督,绝对不是现在朝堂上的会稽王或者谢侍中单独拉出来一个就能对付的。
会稽王这些年一直想要打压的世家制度,让杜英给的打压下去了,谢侍中一直在暗中组建的谢家部曲,全让关中给吞下去了不说,这支军队防备鲜卑人、抗衡大司马的任务,竟然也被杜英完成了个七七八八。
如果不是鲜卑人从淮东强渡淮水,最终还是直接威胁到了江左,甚至刘牢之认为,杜英都能够以其战果告慰谢尚在天之灵了。
在会稽王和谢家苦心孤诣经营和研究的领域将他们压下去,这才是杜英于无声之处展现出来的手腕、炸响在刘牢之以及大多数两淮世家们耳边、心底的惊雷。
不然两淮世家们真的只是因为关中勾勒的前景比较美好,就愿意跟着关中干么?
这些目光没有多广远,但是一路逃难,好不容易在两淮立足的世家们,是真的穷怕了,也自然有着足够的贪婪,想要让他们吐出来目光所及之处的利益,选择和关中共享、合作,自然也是因为他们见识过了关中手中的刀。
那是真的锋利,不是闹着玩的。
今日的杜英,远在关中就能够把握两淮的变局,并且果断身临其中,为关中拿到了寿春——这一点倒是刘牢之他们高看了杜英,其实拿下寿春应该算谢玄和郗恢的随机应变、误打误撞,还真不是杜英一开始就授意的。
只不过刚刚杜英也只是嘴上说了说谢玄和郗恢的贸然行动,并没有给予任何责罚,在刘牢之这个外人看来,单纯的就是杜英想要掩饰自己趁乱夺取朝廷地盘的行为罢了,而且甚至连掩饰都不愿意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