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勋,身为曾经的王室子弟,只不过顶着一个司马氏的名头罢了,谁把你真的看作是皇亲国戚?
因此若这些司马家旁支真的愿意入关中为官,也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而且于司马氏而言,又何尝不是暴露了一条火种?
眼前的这位杜都督也好,或者桓温也罢,这两个家伙都是有野心要走上那个位置的。
到时候就算是杜英心地善良,恐怕也会对司马氏的罪过进行清算,以表明自己取代江山的正统性和合理性,当然也是为了防止前朝余孽死灰复燃。
届时,不管自己在杜英后宅之中已经是什么地位,有多少话语权,都无法阻挡杜英这么做,毕竟这注定了不是杜英一个人能决定的,还牵扯着诸多开国功臣对排除隐患的愿望。
因此哪怕司马氏可以由于自己的身份而摇身一变成为外戚,也一样避免不了被清算的下场。
说到底,自己只能算是眼前这位杜都督抢来的俘虏嘛!
杜英现在仍然还敬重皇室三分——也就是明面上给那些保皇的派系装装样子——等到他连样子都不需要装的时候,自然更不会在乎她公主的身份。
而若是司马氏子弟能够有争气的,在关中谋得一官半职,那么就是关中新政框架下,凭借着真才实学考上来、站住脚的人,哪怕是其出身最终可能会导致其并没有什么上升空间,但是总不至于直接沦落为伧民。
谢道韫看出了新安公主眼眸之中跳动的光,暗暗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刻意再说什么打击她。
但是谢道韫心里很清楚,司马氏早就已经一代不如一代,子弟之中也鲜少有见勤学好问的,甚至还有很多,既然知道自己是傀儡和吉祥物,更是直接飞扬跋扈起来,浑然没有低调的意思,更是把司马氏的名声搞得很臭。
让这么一群纨绔虫豸去关中参加考试,他们又凭什么能够战胜那些生长在关中新政之下、勤学苦读的本地书生?
关中新政为何而设、如何而作,他们可清楚?
谢道韫对此并不看好,甚至她可以武断的表示,司马氏这一代的希望,其实也就只剩下会稽王司马昱了,当然,若是作为陪衬的话,谯王司马恬大概也可以算一个,毕竟能够孤身深入敌营谈判的胆略,在司马氏家族还是少有的。
只不过现在这位谯王,已经沦为关中阶下囚,任由杜英拿捏,而会稽王司马昱,兵败只是时间问题,就算不死,这一次也不会再有任何一方能够容忍他跳出来继续搅风搅雨。
司马氏,便是那垂垂老人,已经没有未来了。
更甚至,这个由于内乱而一手导致整个国家险些颠覆、万里江山沦落胡尘的家族,早在那一场永嘉之乱中,就应该被扫入故纸堆!
如今,不过是一些机缘巧合,让他们能够苟延残喘罢了。
这些话,若是真的说出来,对于一个眼中刚刚有了光的懵懂少女来说,显然是太残忍了。
所以谢道韫并没有说,但是她相信,新安公主自己也清楚,这般想法十有八九是在自我欺骗。
她会在待在杜英身边的时光中,逐渐清醒过来,接受一些残酷却必然的事实的。
杜英含笑看着家宅中的一切潜在争端和问题,暂时尘埃落定,方才不慌不忙的起身:
“韩胤和袁方平领兵南下,余还没有和他们谈上两句。你们先慢慢吃,余先走一步。”
看着杜英施施然离去的背影,谢道韫轻轻笑了笑。
众人:······
明明是这家伙一手引起的后宅修罗场,最后他都没说几句话,让谢道韫直接平定了下去。
家里就这么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人。
谢姊姊,你就宠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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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灯时分。
亲卫们轻手轻脚的点燃蜡烛。
站在舆图前,杜英沉声说道:
“此番步卒南下,我军终于可以一摆之前被迫固守之颓势。参谋司什么看法?”
一名参谋上前一步:
“如今京口城防固若金汤,江上水师和我們配合得当,甚至整个京口外围的拆迁重建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只要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能够在京口城垣外围初步形成一道新的外垣。
而之前的茅草窝棚,也都会被拆除,以避免引起火灾或为敌人奸细放火破坏。
所以参谋司认为,守备京口,一如既往,但也已无须屯驻重兵于此,可分兵两路,分别向西和向南夺取其余州郡,以张肘腋、庇护京口。”
说到这儿,参谋忍不住看了一眼杜英。
杜英一直没有向参谋司表明,此次战斗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或者说想要达成怎样的既定事实,所以参谋司现在也拿不定攻防重点。
“战争虽然是为朝堂决策服务的,但是当战争走向不同的时候,又能够反过来决定朝堂。”杜英微笑着说道,“所以余期望参谋司能够拿出来可以改变朝堂决策的战略方案和战术布置,而不是被局限在之前决策的框架之中,无法伸展手脚。”
参谋们顿时露出激动神色。
都督这是在传递放开手脚打的信号?
而与会的袁方平和韩胤,一时惊为天人。
刚刚都督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