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马上就要北上了,建康府之乱局,他厌烦久矣。”新安公主回答。
“一面之词,骗骗你也就算了。”司马恬哼了一声。
“王叔,他何必骗我呢?”
司马恬顿时不吭声了。
新安公主露出凄然神色:
“无论得权者谁,司马氏气数已尽,天下都看在眼里。
而你我司马氏子弟,都将沦为亡国奴矣!他又何必,欺骗一个亡国之人呢?”
司马恬冷冷说道:
“那也不能认贼作夫,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岂不是······唉!”
司马恬本来想说,岂不是把皇家的颜面都丢尽了。
可是他终究说不出来这话。
男人丢的江山,与女儿家何干?
把这罪责都推到女儿家身上,那司马家就真的没脸面见人了。
更何况他又如何不知道,眼前的这位侄女,也不过是王兄手中的一枚棋子,生死去留,任人摆布。
如今她能够跳出司马氏子弟的厄运,找到一个真的愿意疼爱她的人,哪怕此人已经有了正妻,哪怕此人野心勃勃有鲸吞天下之意,又有何妨?
她之前的奉献,已经对得起司马氏了。
玩砸了的,是司马恬,是司马昱,新安公主何辜?
归雁眼睛一瞪,显然对于司马恬的发言很不满,正想要帮殿下姊姊找回场子,就听到司马恬喃喃说道:
“福儿,那贼······其心悦汝乎?”
直接被王叔问这个问题,让新安公主也难免俏脸微红,一时讷讷不知道怎么回答。
司马恬年纪不大,却也是建康府有名的情场浪子了,毕竟这种风流有才的皇室宗亲,本来就容易招来青楼楚馆之中女子的欣赏,而这些经验也让司马恬对于男女情感之事,还是心中有点数的。
看了一眼新安公主的神情,他心中已了然,微笑着说道:
“这样也好,今后侄女就这般活下去,皇室之纠纷、那建康府城中的恩怨,就与你无关了。”
新安公主却仿佛没有听到司马恬的话一样,打量着他,含笑说道:
“王叔一样年轻,难道已经心怀死志?”
司马恬“呵呵”了两声:
“在杜仲渊那里,本王都已经是乱臣贼子,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了,又有什么未来可言?
方才门开的时候,本王已经有了殉了这江山社稷的打算,只道是那杜仲渊想要进入建康府,以本王的脑袋来祭旗呢!”
“夫君从来没有向外人宣扬过谯王和鲜卑人密谋之事。”新安公主慢条斯理的说道。
“为何?!”司马恬瞪大眼睛,“阴谋,他还有什么阴谋?”
“贵为堂堂亲王,勾连胡人、卖国求荣,就是光明正大么?竟还好意思凭空捏造我家公子的不是。”旁边的归雁忍不住哼了一声,当即扯着新安公主的袖子就要起身,“姊姊,我们走,此人这般不明是非而颠倒黑白,也不值得姊姊再费口舌。
且其既然对公子的一片好心大放厥词,那恐怕也不足以为公子之所用,改日便劝公子真的杀了祭旗算了,反正王师马上就要北伐,有一个勾连胡人的皇亲国戚拿来祭旗,正振奋我军心也。”
新安公主缓缓起身,还真就要和归雁一起离开。
司马恬倒是敏锐的捕捉到了方才归雁话语中的含义,连忙疾走两步,行到新安公主之前,伸手拦住她,脸上已经收起来刚才那一股半是不屑、半是坚定的神情,换上了一副笑脸:
“贤侄女,哎呦,贤侄女呀!莫慌,莫慌······”
归雁当即一撩外袍,露出腰间短刃,也露出晃荡着的兵符,同时她右手按住刀柄,小小的身躯前倾,怒目而视:
“尔为阶下囚,此为都督夫人,此般阻拦,意欲何为?!亲卫何在?!”
随着她一声娇叱,外面候着的亲卫当即涌进来,只等新安公主一声令下,就直接把司马恬按倒在地上。
司马恬这时才恍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侄女,可不只是被杜英给收入府中,成为了虽然受宠,但是也被囚禁在牢笼之中的金丝雀。
杜英甚至能把兵符交给她的随从,那就说明对这位贤侄女不只是疼爱,而且真的要委以重任啊。
司马恬旋即想起来,这位杜都督之前就曾经把都督府委托给谢才女,只不过因为谢才女名声远扬,使男子都心悦诚服,所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而已。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无疑在提醒司马恬,杜英可不止是因为谢道韫独具一格的身份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在那个古怪而神奇的家伙眼中,在任人用事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男女之别。
新安公主真的有可能掌握有都督府实权的。
果断的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司马恬讪讪的向旁边让开了些。
新安公主却也并没有气冲冲的离开,甚至相比于看上去“用力过猛”了些、因为真正第一次耍威风而有些小激动的归雁,她的神情格外的平静。
她挥了挥手,归雁意犹未尽的重新站直,同时让亲卫们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