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慕容令竟也不管不顾了,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只剩下他的声音隐约飘来:
“余率两千轻骑先赶往邺城!大军随后便是!”
留下家臣们面面相觑。
他们之中,有人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枋头。
总觉得城中的那些西夷,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只是这些家臣们不知道的是,已经精疲力尽的城中守军,如今其实也在苦中作乐而已。
他们一样不是超人。
而真正有可能葬送鲜卑兵马的人,却也在赶来的路上。
比如陈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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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后。
陈留以北、酸枣以南,官渡。
苻黄眉按刀北望。
大军就在他所站立的山坡下开过。
两万河洛军,再加上从谢万麾下抽调来的五千睢阳军,这是苻黄眉此次率领北上的主力,而在他的后面,还有新编练的许昌、洛阳、汝颖等地郡兵万人,并发动民夫十万。
同时,孟津、风陵等沿河渡口,凑集船只数百条,日夜兼程南下,如今已经在官渡以北的延津、白马津两处渡口汇聚,等待转运大军,而王师之前在洛阳筹建的拥有蒙冲等中小型战船的水师,则一马当先,已经向枋头城外的漳水河坝发起进攻。
且对岸的汲郡城中,隗粹所率领的骑兵也开始攻击沿岸的鲜卑营寨,为大军渡河清理滩头。
大军浩荡,直指大河北岸!新
黄沙滚滚,因为浮桥的搭建和人马的涉水而过,浅浅的官渡水已经完全被搅动成黄浊色,沉淀千百年的泥沙,再一次被搅动起来。
“此古战场也,常覆三军。”走上苻黄眉所在山丘的权翼,喃喃说道,他伸手指了指前方,“根据老乡所言,当初魏武就是站在此处,和袁本初遥遥对峙,观其军之雄壮、为天下之首。”
“而今我等在此按刀北望,岂不也如昔日魏武一般?”苻黄眉笑着说道。
权翼却摇了摇头:“将军乃是魏武麾下一大将也!”
苻黄眉一愣,旋即猛然反应过来,赶忙后退半步,拱手行礼。
出身氐人的他,显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祸从口出,得赖于权翼的提醒,否则若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中,足够苻黄眉吃不了兜着走。
权翼不由得叹道:“苻帅还是要谨言慎行啊,都督已今非昔比,就算是其仍旧不计较这些,我们这些做臣······做属下的,还是要慎重些,都督是大英雄,但是架不住底下有小人。”
苻黄眉感激的应诺。
权翼则直接岔开话题:
“从此处抵达酸枣,分兵渡河,还需要两日的功夫,正好可以给水师以及汲郡我军一些时间,期望后日渡河的时候,对岸鲜卑兵马已经被肃清了。”
“只是不知道慕容令是否已经接到撤兵的命令。”苻黄眉犹豫了一下说道,“否则以我水师和骑兵的孱弱,恐怕进攻鲜卑大军不啻于以卵击石啊。”
“余还是相信刺史的。”权翼回答,“而且便是无法击破鲜卑营寨,也应当已将其扰乱,届时我大军次第渡河,鲜卑人想要阻拦也有心无力。
又或者鲜卑大军真的被我等牵制在大河岸边,那刺史就可以从邯郸直接南下邺城,慕容垂回天无力也。
因此无论是哪一种,其实我军都已立于不败之地。”
苻黄眉叹道:
“或是灭国,或是覆军,两处大功,不可兼得。”
“不易兼得,也不宜兼得。”权翼颇有深意的说道。
在权翼眼中,苻黄眉显然属于对ZZ不怎么敏感的那种人,否则也不会在氐秦的时候就被排挤,进不了决策层。
因此权翼对苻黄眉的提醒,也采取语焉不详,却也要略略点破的方式。
说的太直白了,打击其自信;说的太含糊了,恐怕苻黄眉听不懂。
身为北方出身的文臣代表人物,权翼一直都在想办法团结拉拢一部分武将。
显然元从派系的武将想都不要想,他们也不稀罕和这些后来投靠的文臣们有什么交集,而南方出身的文武们,本来就是异乡之客,所以自然而然的会抱团取暖。
所以这些北方后续投靠关中的文臣们,所能拉拢团结的对象,自然就是诸如苻黄眉这种降将。
降臣配降将,大家谁也别嫌弃谁。
而只有他们这些人团结起来,才能够和那些从江左过来的文武官员们分庭抗礼。
还可以气势汹汹的表示,我们是从胡尘之中投向光明,尔等是从昏聩之中投向新政,大家都是改弦更张,谁也别嫌弃谁。
所以权翼有意结交和提点苻黄眉,苻黄眉自然也不会推拒。
曾经的他,身份的确很敏感,所以保持和其余臣属之间的距离,是情理之中。
但现在的他,已经是杜英认可的一方主帅,而且如今在关中,氐人、羌人已经和汉人大规模的通婚、杂居,已然不分彼此,所以苻黄眉的氐人身份,显然并不是什么敏感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