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时绯清便住在星儿家,一贯怕冷的时绯清很少出门,白日里闲来无事,就教星儿识字,讲那纵横几万的异志怪谈,只有在日头高照的时候,帮星儿娘下地收药材什么的。
村子不大,四周邻里也很快知道,星儿家来了个有学问的远客。
大家只道是从西夜城来的,见过大世面的,遇到什么事儿,也爱找她帮忙。
替东家李婶的儿子取名,给西家杨奶奶家难产的母猪接生,帮对门的朱二叔给在西夜城闯荡的儿子写信……只要力所能及,时绯清来者不拒。
虽然流沙村物资匮乏,跟转生前想比,衣食住行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可这些日子,却过得其乐融融,无忧无虑,倒叫她有些忘乎所以。
转生前的记忆恍如隔世,一概爱恨仿佛真随她身死而消逝。她也似乎真成了这个姓庄少年。
原本还担心放不下时锦,可没想到忘记一个人竟是那么简单的事。
由于并不知这少年的名,时绯清便自个取了——莫怀。
浮萍逝水,冷雨葬花,往事如烟,君兮莫怀。
*
这一日起来,忽听土墙外的村民聊天。
“哎呦,甭担心了。那傻汉今早又背了口缸出远门去了。再说了,那些虫子什么时候咬过你。”
“也对,那我们快些去收了那些紫乌草。”
那些地鳖其实是药虫,那傻汉囤了那么多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大概以常人的思维根本无法理解他们那一类人的想法。
提起那傻汉,算起来,在流沙村呆了快一个月了。
晴空万里,浮云游丝,黛青色远山蜿蜒起伏,将裹着这小小一方天地。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可这星道呢?同样也是无情的吧?
那些高高在上,万人景仰的炼星士,口口声声说以斩邪除异,守护云荒为己任,可他们可曾见到底层这些百姓家徒四壁、缺衣少食的生活?
这一瞬间,时绯清陡然升起一丝惆怅。
然而这份惆怅下一秒就被打断。
“莫哥哥?你在想什么?”
时绯清转身,发现星儿怀里抱着小灰灰,身上背了根拇指粗的麻绳,腰上别了把砍柴刀,正不解地盯着他看。
“这是要去哪里?”时绯清比他更疑惑。
星儿咧嘴一笑,“柴火不多了,趁今日天色好,阿娘让我去山上砍些来。”
“我陪你去。”
这村子也算是三面环山,重重叠叠,一眼望去,青黑一片。
这几日只待在星儿家,最多也是附近走动走动,原本不觉得怎样,星儿这一说,时绯清倒是有些闷得发慌了。
山不高也不陡,树木却出奇的茂密,山风泠泠,枝叶婆娑。
“别走这里。”星儿一把拉住时绯清,眼神有些戒备地盯着眼前一片不大的杂草丛。
时绯清一怔,星儿弯腰捡起一根枯树枝,扔向草丛。
只见那根一尺长的枯枝不偏不倚戳在草丛中,下一秒,便缓缓陷入下去,很快被草丛吞没。
“这是沙流坑。”星儿道。
时绯清讶然。
星儿继续说道,眼神中带了些许自豪,“后山上有条沙流,这座山到处都是沙流坑。不过,这里我很熟悉,莫哥哥跟着星儿,不怕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