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稳健却不沉闷,来者应该不是什么庞然大物。
白光流过,惊夜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陆辰眉梢微挑,化出三道光箭在手。
居高临下,本占战利,要是一击不中,就会失了先机。
内海受损,星元力不继,不容连发,所以,这一击只能直击对方要害,让对方无法回击。
箭锋对准石梯深处的,只等对方现身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
原本以他五境魂元,百里之内,识探之下,惊夜一箭,便可索命,可现在他居然沦落到要用肉眼才能击杀对手,情何以堪!
洞内静得只听到清晰的滴水,以及渐渐逼近的“噔噔”声。
陆辰正屏息凝神,等待石破天惊的一发,却听石梯下方隐约传来一阵说话声。
*
“师兄,上面真的会有出口么?”风轩这会儿身心俱疲,说一句连带喘三气。
虽然在神女莊,用时扬的五星魂法宝挡了一劫,保住一命,可境界崩塌后,却掉入了这个不见天日九曲十八岔的地宫中。
都走了两天两夜了,尽管六合袋中有百食丹可以充饥,可对无肉不欢的他来说,两日不进肉食,比杀了他还痛苦。
更要命的是,这地宫下面,各种星铭法宝都失效,只能靠徒步,这对于一个胖子来说,无疑一次严峻的考验。
不过,时锦却并不像他那么狼狈,九玄月光冠,蓝蚕丝衣裳,依然严谨如斯,整个人在石光的映照下犹如蒙了层蓝雾,紧抿着唇,目光坚定,蹬阶而上。
走了两日两夜,其间只休息了四个时辰。也许这个跟外界喧嚣比起来,静极的地宫更容易叫人想起过往,整理思绪。
这两日除了在岔路处判断方向之外,其余时间几乎都陷在记忆中,连着风轩的问话也少有搭理。
他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将来要做什么,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继承城主之位,几乎可以一眼望到底。
他就是在这里未来城主的模子里长大的少年,读书、修炼、为人处世,甚至每一步伐多少间距,每一顿饭多少口饭都得按规矩来做。没有喜怒,甚至连该有的骄傲都不曾有过,更别提自由。
天生内敛的性子,让他将时扬时时教导的喜怒不形于色、处变不惊、深藏不露,内化成谦和有恭,儒雅有礼。
之所以没有被雷霆手腕、道貌岸然的时扬摈弃,是因为他觉得或许这种性格假象更能迷惑对手,他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过这个儒雅谦和的少年,在时绯清出现时,却发生了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微妙变化。
那年他十岁,时绯清八岁。
这个孩子天生有光,特别是笑起来,眼睛里就会浮出一片星海。
他喜欢看她的眼睛。虽然他从未见过真正的星海,他却很肯定,那是一片星海。
她很开朗,喜欢躺在晴天的大树上,树叶筛落细细碎碎的金光,她扭过头看向站在树下仰望的他说,你见过星星吗?听说只要看着天上的星星,一个人就不会感到痛苦了。
那么,你见过吗?
当然,这树上有很多星星,所以我有很多快乐。
他想啊,或许她眼里的星星就是这么来的。
渐渐的,他也会跟着她笑,虽然那笑浅淡得几乎不留痕迹。
他赶到的时候,时绯清正在被几个世家孩子凌辱欺负。看着小小的身子没在尘埃里,他第一次体验到浑身血液狂暴沸腾的滋味,尽管第一次,他也知道那是怒。
没等他把怒焰喷出来,几个孩子就吓跑了。耳边传来清泉叮咛似的轻音,那小孩满脸青肿,竟在低低地尘埃里笑着。
十岁那年,他们一同进了天机书院。
“锦师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句,这两日你就同我说了七句话。我……我跟你说啊,这人要是连着七日不说话就会变成阴尸。呼!累死爷了!锦师弟,阴……阴尸你知道的吧?就是活死人。据说……欸,怎么不走了?”
“有人!”幽光的石光下,眸光微凛,凝视梯道上方。
风轩警觉的屏息看去,头顶上方的石光壁上竟有一个缺口。
这个传世中的灵族地宫,虽然经过万年光阴的侵蚀,却仍旧固若金汤,宫殿阙室,池河桥石,装点得与人间景致无二,却克制星铭法宝,连星力都被抑制,仅能识探十余丈外事物。而现在,可识探范围明显扩大数十倍,那个缺口就是地宫出口无疑。
风轩朝时锦伸出三指,一双铜铃大的眼睛满是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