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虚境虽是一个星术开辟的异空间,里边的一切运转模式都和现实平行世界一致。
此刻夕阳斜晖,站在石岗之上,放眼望去,茫茫地舆,暗青连着灰白,纵横交错,无边无际。
暗青的是丛树密林,灰白的大概是寸草不长的巉石地带,就跟脚下这片一样。
日头落山之前,四人在石岗下方找到一条小溪,于是便打算在溪流附近过一晚。
溪流不深,就低洼之势,在乱石偃蹇之上深深浅浅地流着,溪边长着几棵不知道什么树,只要光秃秃的枝干,没有叶子。
除了水声,四周异常的寂静,仿佛除了他们四人,这空间再无别的生物,而刚才与他们拼杀的桀吼也像是一个错觉。
溪的东岸,有一片石林,高低错落的灰白石块倚仰俯卧,在夜幕初降的深蓝色天宇下,透出几分神秘与莫测。
四人又很快在石林外沿处发现一个可以藏身的石洞。
“生个火吧?”梁以山在洞口朝里张望了下,心底莫名冒起一丝寒意。
“那我去找些柴来。”林白容道,“梁兄和我一起去吧。”
梁以山求之不得,应了声,抬脚就朝溪那边走去,仿佛走得慢些,这石洞就会窜出个什么夺命异兽。
见两人走远,时绯清才道:“叶师兄故意把他们引开?”
叶寒唇角一扬,“既已知道,跟我进去吧。”
石洞内视线昏暗,地上不少乱石。时绯清踢了两下,又弯腰找了块比较方正地,正要坐下,就听叶寒叫他过去。
“怎么?”
“坐下。”
“作甚?”
“助你进阶。”
“诶?”
未等他反应过来,叶寒已在他的肩头一扣一带,整个人在他手中像个陀螺般,转了个圈,跌坐在地上。奇怪的是,看似猛地跌做下去,可屁股一点都不疼,仿佛有一股大力拖住他,两人稳稳相对坐落。
抬眼间,蓦地对上一双异常黑亮的眼睛,仿佛暗夜中满缀星辰的大海。那样的光温柔而又力量,带着某种吸力,让人不知不觉间沉醉而不自知。
时绯清着实吓了一跳,以为眼花,使劲揉了揉眼,再看去,却不是那条二指宽的雪绶是什么,哪里有什么雪亮的眼睛。
这时,耳边响起一阵轻笑。
“你笑什么?”
“忽然安静下来,觉得挺尴尬。听说温师弟以前是银魂之体。”
时绯清不明叶寒为何突然提到这里,只是微微一哂,“川泫人尽皆知的事。还未请教叶师兄是哪里人氏。”
“旧部南炎州人氏。”
只是平淡的阐述,时绯清却怔了怔。
众所周知,南炎城二十三年前就被中凌吞并,已隶属于中凌州版图,对方没说是中凌人氏,而特意强调南炎州,其心其意,显而易见。让时绯清没想到的是对方对自己丝毫不掩藏,仿佛确定自己不会出卖他似的。
“二十三年前,萧氏勾结邪主,致使川泫沦陷。邪主被星祖封印之后,除却池阳城,其余四城结盟讨伐南炎城,南炎城一夜之间城毁人亡,世家血脉萧氏从此断绝。”
“这样的经历,与今日温氏的遭遇又何其相像。温公子死里逃生,可谓侥幸之至。”
时绯清忽然觉得叶寒嘴角的笑意冷冽得如同冰霜,而这一丝别有意味的笑意中又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没有去细究,只觉得对方的话对死去的北砾子民着实无礼与不逊。
“这又怎会是一样。南炎城是因为勾结邪族遭四城讨伐。北砾之所以覆灭,乃是邪主作恶。”
“温少主难道就没想过,既然邪主分身拥有可以顷刻毁灭一座城池的力量,为何如今又忽然销声匿迹,无迹可寻。他不应该在川泫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之际,趁胜追击?”
恍如当头一棒,时绯清浑身一震。
这些日子沉溺在修炼之中,根本没有深入思考北砾覆灭的事。诚如叶寒所言,现在的川泫似乎又一下子恢复太平,所有人的视线似乎都落在中凌时家广招弟子这件事上。那么出现在神女莊的邪主分身在毁灭北砾城之后,又去了哪里?
至关重要的一点,邪主灭北砾的目的是什么?若说他发现从神女莊抢走的司星盘已全无神力,急于发泄怒气,拿没有五境炼星士坐镇的北砾开刀,最后势必引起全川泫的戒备,日后他的分身想再出其不意潜入川泫,已无可能。司星盘没到手,邪主本身破开封印根本没可能,而且在所有人看来,司星盘的神力不知所踪,唯有温氏血脉才能感应到司星盘神力之去向,灭北砾本身就是一副死局。
还有一点,除了秦惜夜光景无人知道被邪主抢走的司星盘神力已失,可炼星界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大家都不怕邪主重启星天,破开封印?
邪主被封之后,手下的啰嗦邪魅时不时骚扰人族,虽无伤大雅,恐怕世人已经麻痹,觉得邪族的存在跟风雨一样平常。
现在世人关注的是邪族卷土重来之事,根本没人关注北砾遗失司星盘一事,就是东秦的浮沉珠似乎也没人再提及。
所有一切,更像是有人在操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温师弟?”
“啊?”
“抱歉刚才讲了些让人分心的话。其实我也是随便说说,温师弟可别往心里去。”
“……”时绯清忽然觉得眼前这人根本不是深不可测这么简单。总觉得自己被对方看得透透彻彻,而自己对对方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