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一枚纯白的棋子,突然炸裂,洁白的玉石崩了大半个棋盘。
正左右互搏的老者,执棋的左手顿了顿,继而抬头看向远方。
他的目光悠长而辽远,似透过眼前之景,看到了背后的虚无。
良久,他收目光,一颗一颗的捡着棋子,直到整个棋盘上的子都被捡干净了,只剩下刚刚那颗莫名炸裂的白子落下的粉尘碎角。
他直愣愣的盯着那些粉尘碎料看了好半晌,直至一叶枯黄的树叶飘落到棋盘上。
那枯叶像是一个信号,老者只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他所在的地方,不知用了什么法宝,被改造成一片纯白的空间,内里只有一棵枯黄的大树,不见蓝天白云,亦不见绿地花草。
衣物摩擦的“窸窣”声渐行渐远,老者已然从这片空间中消失。
很快,他来到一处同样纯白的空间,内里同样一棵大树。
但与他之前那个地方不一样的,是这棵大树通体翠绿,枝叶繁茂,几乎将整个空间填满。
在大树冠盖之下,还有一座白玉棺椁。
“智者,您找我。”老者停在棺椁五步之遥的位置,垂眸敛手,恭敬的问道。
棺椁内悄无声息,但棺椁上方的大树顶端,一片枯黄的树叶悠悠落下。
老者伸出手,一把捉住枯叶,盯着看了半晌,方道。
“之前您让投放的那批幽冥血人,因宁静阁那位的阻拦,便没有成功。这次...只怕那位也不会袖手旁观。”
此言一出,棺椁内那一团已逐渐看得出人脸的黑雾突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连带的整个棺椁都跟着抖了一抖。
棺椁上没有钉严的盖子因此挣脱了大半,斜斜的挂在上面。
由于棺椁突如其来的抖动,原本死水一潭般的大树枝干居然出现了数道明显的裂纹,扑簌簌的声音不绝于耳,数十片翠绿的落叶打着转儿,似有些不情愿般,落了下来。
“扑哧。”翠绿的树叶刚刚落到地上,竟无火自燃,一股焦臭味弥漫在老者鼻息之间。
但他对眼前的场景视而不见,依旧安静的敛眉垂手,恭敬的站在原地,彷佛刚刚那句引得棺椁异动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既如此,那便依智者的安排吧。”良久,老者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棺椁内,黑雾的下半身已成实体,上半身依旧是飘渺的黑雾,只是一颗脑袋,渐渐有了五官。
至于那棵沉默的大树,粗壮的主枝干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缝,深可见“骨”。
......
临湖的水榭里,一中年男子随意的坐在临窗的椅子上,他的身前放着一个巨大的书桌。
书桌的左上角放着一个小巧的兽首香炉,有飘渺的青烟从香炉中悠悠升起,伴随着窗外吹来的微风,四下散入水榭中。
随着青烟散开,一股清风拂面,朗月高悬的如水气息扑面而来,浸染了整个水榭。
香炉的旁边,放着一排毛笔,一块未曾启用的砚台,一块压纸石,再过去一点,堆叠着几本书。
书桌的中间,正对主人的位置,放置着一盏茶,琥珀色的茶汤正散发着袅袅烟气。
男人手中执了一本书,正懒散的看着。
不时的,男人抬头,将目光投向窗外,一泓如碧的池水,在骄阳的映射下,反射出点点粼光。
偶尔夹杂着灵气的微风拂过,水波纹便荡漾开来,有对岸上好奇的鱼儿,试探着探出身子,往空中一跃,再迅捷的落入水中。
此番美景着实吸引了男人的目光,他时不时就会从书中撤回目光,静静的凝望着那一泓碧波。
看得久了,又会把目光收回,埋入手中的书页上。
静谧的水榭内,偶尔会有男人翻动书页的细碎声音。
剩下的,就是香炉内袅袅的青烟,与茶盏中蒸腾的水汽。
只是蓦地,男人身前的茶盏毫无预兆的炸裂,飞溅的茶汤大部分被他手中的书页阻拦,仍旧有一部分溅到了男人的面上。
男人见状,将目光从那一池美景中收回,看着桌上的凌乱,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继而将手中被茶汤溅到的书本随手扔开。
紧接着他袖袍轻轻挥动,香炉,茶盏包括那书桌都不见了踪影。
男人好看的手指隐在长袍中微微掐算,半晌,他微微皱起的眉眼整个松开。
那双狡猾如狐狸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低低的说了句,“又来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顿了顿,他又自言自语道,“春晓若是知道了...啧啧啧,有趣,有趣。”
说完,他消失在了水榭中。
......
云雾宗,缥缈阁
一宽阔的房屋立于飘渺的云雾间,黑檐红墙于层层云雾间若隐若现,飘摇的轻纱随风飞舞,像极了文人书中所描述的仙宫琼苑。
这建筑占地宽阔,但内里中心被分为十数个大小不一,造型各异的水池。
位于屋角边缘的一座大约十平米的水池内,一少女正赤着身子,双手抱膝,形似母体中的胎儿一般,静静的沉睡在水底中央。
池岸边上,居高林下的站了三人,正中间那一位身着妃色宫裙,头顶插着一支赤红的玛瑙簪子,平静的盯着水中那女孩。
在她的身后,分左右站着两位女子,左边那位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正双手抱着一个玉简,瞪圆了眼睛一会儿看看水底,一会儿看看身前站着的妃色女子。
右边那位身着一袭青绿衣裙,双手托着一个托盘,微微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薛师姐,有劳你了,不知小丫头今日怎么样了?”一道温润的男声自三人身后传来。
妃衣女子并未回头,只专注的盯着水池中那沉睡的身影。
倒是站在她身后的两女子,恭敬的转身,朝来人福了福身子。
只听得左边抱着玉简的女子道。
“见过宗主,见过问师兄。”
“见过宗主,见过温长老。”这是右边的青衣女子。
“无须多礼。”走在温如玉身前的男子微微抬了抬手,温和的说道。
那男子面如冠玉,俊朗非凡,俊脸上飞扬的剑眉,平白给他增添了一丝凌厉.
但剑眉下一双狐狸眼,又将那厉色冲淡了不少,微微勾起的薄唇显示出主人惯常是个爱笑的。
即便不是整日都笑嘻嘻的,但脸上必定时常带着笑。
他的气质偏阴柔,但许是常年高居上位,且修为不凡,又将这股阴柔整个压制住,显得贵气天成,让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顽笑亵渎。
此人正是执掌了云雾宗几百年的宗主——苏意远。
至于温如玉,正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着看向两人。
这两人不愧是师徒,嘴角勾起的幅度,周身散发出来的气势都相差无几。
即便不认识两人的外人,也能轻易相信这两人的“父子”关系。
“如玉见过薛师伯。”待两人走到近前,温如玉朝妃衣女子拱了拱手。
妃衣女子朝他摆摆手,又收回了一直盯着水池的眼睛,对苏意远招呼道,“宗主。”
“薛师姐,有劳你了。”苏意远温和的笑笑,朝薛沛点头致谢。
“些许小事而已。”薛沛不在意的摆摆手。
“小姑娘依旧在昏睡中,我刚刚检查了一番她的情况,再有七八日应该就能醒了。”顿了顿,她又说道。
“她的伤,可都无碍了?”苏意远将目光投向水池,只轻轻瞥了一眼,立刻收回目光,只盯着薛沛的下巴处问道。
“既然能醒来,自然是无碍了。”薛沛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的光令人下意识的相信她。
“果然薛师姐出马,就没有救不回的人。”苏意远闻言,小小的奉承了一下薛沛。
这话虽然有奉承之嫌,但也算是事实,故而薛沛的唇角微微勾起,周身散发出一股愉悦的气息。
“我还要给这丫头调配明日药浴所需的药材,就先回去了。”她对苏意远说道。
“薛师姐请便。”苏意远对她做了一个手势。
薛沛朝师徒两个点点,带着身后二女转身离开,妃色的裙角扫过略有些湿润的地面,逶迤出一道浅浅的水痕,眨眼间便消失。
等到三人走远,师徒两个依旧站在水池边,没有离去的意思。
温如玉上前一步,与苏意远并排站在水池边,“师父,这位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