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尔基村旁的这条小河虽然有些小家子气,但不知从何处山中流下的河水却清澈见底,连河底的水草也是清晰可辨。站在河堤旁的小路往下看去,看着这碧蓝的河水,倒是真像一块会流动的绿宝石了。
河堤边上栽着一排柳树,靠近村子的一侧有着人工修理过的痕迹,临河的部分还用石块砌成了极长的台阶,以方便村民下河洗刷东西。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河边倒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不知谁家的三头耕牛被系在了河堤下方的怪柳上,悠闲的在水陆交接处的河滩上低头啃着杂草。
在这样一副没有人的风景画里,吴川根本分别不出,眼前的景致同过去中国南方的乡村有多大的区别。不过对于这样的风景,他也只是扫过了一眼便丢在了脑后,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佩奇提出的问题上。
“是的,开普兰先生,您说的很对。上尉、男爵和这些乡下的小吏们,显然是结成了一个应付采访的同盟。
如果我们不能打破这个同盟,那么我们能够看到的、听到的,必然是他们想要我们看到和听到的东西。这样一来,虽然他们没有直接向我们提出,您的采访应该如何报道,但事实上他们已经左右了您的报道。
假设您的目的不在于这篇报道,而是在于利用这次采访的机会在地方上交一些朋友,那么我们倒不妨顺水推舟,按照他们写好的剧本演下去就是了。可如果您确实想要完成这篇关于俄国土地改革的报道的话,那么我们恐怕就要遇到很多麻烦事了。”
吴川的话让佩奇犹豫了许久,一开始他其实就是把来俄国的采访视为一个幌子,想要找机会揭露俄国政府对于犹太人进行迫害的新闻而已。
遇到了吴川之后,吴川所转述的豪斯教授对于犹太人未来的预测,又让佩奇意识到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揭露俄国政府对犹太人的迫害,而是研究俄国的政治、经济局势,以推断欧洲列强之间的冲突爆发点,从而为犹太国的创建寻找机会。
斯托雷平推动的俄国政治和社会改革,其核心就在于俄国的土地改革。不管是俄国的精英还是各国的有识之士,差不多都能看出来,斯托雷平正试图通过对乡村土地的私有化,从而造就出一个农村的有产阶级出来,为沙皇政府获取一个稳定的支持者。
俄国的总人口差不多接近了1.5亿人,其中超过80%的人口居住在乡村,也就是说俄国同欧洲其他列强不同,这就是一个没有完成工业化的农业帝国主义列强。只不过俄国仗着自身的疆域辽阔和人口众多,比例较低的工业人口,在绝对数量上也并不比其他列强少多少而已。
毕竟此时的德国人口不足六千万,英国本土人口约4千万,奥匈帝国的人口不到5千万,法国人口比英国还少,只有美国的人口超过了8千万稍稍接近于俄国人口。因此除了美国之外,其他主要工业国家的工业人口,并不对俄国的工业人口占据绝对优势。
但是,俄国的工业人口比例不高,导致了整个社会的稳定就锚定在了俄国的乡村。只要沙皇政府还能够得到农民的支持,那么沙皇政府就能依靠农村近乎无穷的人力去镇压,城市工人的罢工和知识分子领导的市民起义。05年革命的失败,就是俄国的农民最后还是选择了支持沙皇政府,而不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领导的国家杜马。
了解斯托雷平推动的土地改革对俄国农村究竟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对于判断沙皇政府对于俄国的统治能力,是一个极好的研究对象。这也将为俄国境内的犹太人复国者,找到能够和他们同盟对抗沙皇政府的对象。
而且对于佩奇来说,这篇报道如果真的能够如实反映出俄国土地改革之后的乡村实情,那么也将成为他记者生涯中一个重要的里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