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吴川等人上了火车之后,张廷阁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卢布,又看了看身边把辫子剪掉,穿着一身西服的侄子,这一刻他倒是有些百感交集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完全西化了的同胞。
看着叔父的眼神有些怪异,张云荣有些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身子,这才讪笑的说道:“都是吴大哥非要我换上这身衣服的,他说穿长袍马褂留辫子不是我们汉人的习俗,既然我们是汉人就不应该做满人的打扮,在外国满人是最让人瞧不起的。我也觉得吴大哥说的不错,自从我剪掉辫子之后,这些俄国人看我的眼神就没这么奇怪了。”
张廷阁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位吴老弟在国外也是受了不少气啊,这才让你剪掉辫子换掉衣服。只是在外国人眼里,那里会有满人和汉人的区别,在他们眼中我们都是不开化的野蛮人。罢了,我原本以为欧洲的俄国人会比海参崴的俄国人文明一些,看起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一样啊。等回去海参崴,我替你买一条假辫子,这样回国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张云荣闻言顿时欣喜的说道:“叔父要回去了吗?那真是太好了,我早就想回家了。这欧洲也没什么眼界好开的,这里的俄国人比胶澳的德国人还不讲理,不过是在大街上坐一会就要抓人,太欺负人了。”
张廷阁这才沉下了脸对侄子训斥道:“你还好意思说,让你多学点俄国话,你不肯学。让你紧紧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你又乱跑…”
张云荣看了看左右的俄国人并没有注意到这里,这才小声求饶道:“是,是,都是侄子的错,下次我肯定都听您的。叔父你就不要训斥我了,咱们这就去买车票吗?”
听到侄子认了错,张廷阁这才收声说道:“现在当然不能走,我们至少得同本地的侨领说一声,告诉他们西西伯利亚发生鼠疫的事,让他们最好最近别返回国内去…”
瓦西里耶夫斯克耶庄园内主屋的书房中,房间内的壁炉已经开始烧起了木柴,散发着椴树香味的热气充满了整个房间。只是在这个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利奥.于尔斯泰男爵看起来却像是待在了冬天的河面上垂钓,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信件,虽然字迹有些潦草,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这是儿子安德烈的字迹。虽然已经反复看了三遍,他还是不能相信上面写的内容。
在纠结了半天之后,他总算对着坐在书桌对面的斯维尔德洛夫冷静的说道:“好吧,也许你真的是我儿子的朋友,不过我需要打个电话证实一下。”
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考究外套的斯维尔德洛夫,身上充满了书卷气。他对着男爵耸了耸肩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要打电话的话,最好还是快一些。我离开莫斯科之前,安德烈和我说过,他收拾好出租屋里的爆炸物后,同样会出去避一避风头的。”
虽然男爵已经信了七、八成,但是他还是毫不迟疑的拿起了桌上的话筒,开始拨打起了长途电话。虽然男爵有足够的钱给自己装一部电话,但是他可不能为自己聘请一名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接线员。因此这个电话依旧还是要从县城的邮政局转接到莫斯科去的,正坐在邮政局内打牌的谢尔盖上尉和吴川两人,听到接线员的报告后,很快就放下了手中的牌,然后在一旁拿起了话筒偷听了起来。
男爵的通话时间并不长,听到安德烈的室友告诉他,儿子已经离开莫斯科去南方度假后,他便若无其事的道谢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谢尔盖上尉这才放下了话题,一边拿出手枪检查着,一边对着吴川轻松的说道:“你看,我就说不会有问题的,男爵不可能向警局告发自己的儿子的,你还非要我待在城里听一听。”
吴川看了一眼谢尔盖上尉手中的枪支,脸上微微有些变色的说道:“你拿着枪,该不会是?”
谢尔盖上尉看了看身后并无其他人在,这才把手枪放回了枪套内,然后拿起桌上的帽子微笑着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计划都很好,不过就剩下了一个漏洞。做我们这一行的,除了死人之外,我们都不相信有谁能保守秘密的。你这两天就在城里待着吧,那个布尔什维克我会干净的处理的。”
看着谢尔盖上尉笑容下隐藏的威胁,吴川若无其事的回道:“当然,我才不乐意在这么冷的天气跑到乡下去,看起来很快就要下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