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禄贞站在蔡家镇的北大道入口,他身后的警卫排如临大敌的把守住了周边的地势高点,甚至还架起了两挺重机枪对着镇内的大道。
之所以让这些士兵们如此紧张,是因为此时镇内的日军士兵正排成了两列纵队走出了蔡家镇。虽然失败的是日军,但是这些投降的日军官兵还是保持着极为严整的队列,似乎他们并不是出来投降的,而是在参加一场阅兵式一般。
吴禄贞虽然不喜这些日军的做派,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这些日军主动出来投降,那么想要歼灭这些躲藏在镇内建筑中的日军,估计步兵第7团也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仅仅为了这一点,他也还是捏着鼻子忍下了这些日军不服气的做派。
当然这些日军确实有这个底气表现出这样的做派,今日这一战虽然是国民革命军大获全胜,但是占尽了优势的国民革命军的伤亡并不比日军的伤亡少多少。如果不是因为国民革命军最终取得了胜利,控制住了战场,可以没有阻碍的搜救自己的伤员,搞不好伤亡率还要超过日军的伤亡率。
在这些日军官兵眼中,今天的失败并不是败给了国民革命军的军人,而是败给了毫无情感的机器而已。不管是肉搏战和枪械对射,他们可都没有输过。正是抱着这点不服气,在吴禄贞面前放下武器的日军官兵还能保持着不肯低头的那股精神劲头。
虽然自己部下的气势被一群败军给压住了,但吴禄贞并不会因此而去责怪他们,国民革命军的将士许多人经受的军事训练不过45天而已,能够在战场上表现出这样的水准已经相当不错了。等到这些将士们多经历几次战斗,自然也就能够养出日军这种旁若无人的气势了。
毕竟真正战场上的经历可比训练营内的长期训练更为锻炼人,日军在西南战役和甲午战役中的表现就是天壤之别,而甲午战争和日俄战争中的表现又是相去甚远。也只有在日俄战争之后,日军才算是被列强所接纳,认为是一支足以承担起维持东亚秩序的武力。
和日本花了34年才建立起来的这样一支近代化军队相比,成军才不过数月的国民革命军不过才是个婴儿,还有着极漫长的旅程要经历呢。
作为今天的胜利者,吴禄贞还是很愿意展现一下国民革命军的宽容姿态的,他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突然抬手对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日军队伍喊道:“停。”
走在日军行列中的市川中佐立刻回头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命令,然后出列走到了吴禄贞面前,向他一丝不苟的行了一个军礼,接着从身后跟随的佐佐木少尉手中取过了一把佩剑,双手恭送到吴禄贞面前低头说道:“川村旅团长已经不幸亡故,他嘱托我把自己的佩剑交给贵军。”
吴禄贞从市川中佐手中接过了这把护手状如字母“P”的西洋刀,作为在日本留学过的军校生,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一把明治三十二年(1899年)式的军刀。虽然是兵工厂生产的机制刀刃,但打造的还是相当精美的,护手上的樱花纹饰以金银丝镶嵌而成,说明这是一把将官级别的佩剑。
不过吴禄贞只是拔出了刀刃看了一眼就收了回去,然后望着队伍中的担架向市川中佐问道:“那边就是川村旅团长的遗体吗?”
市川中佐虽然不解吴禄贞想做什么,但还是点头说道:“是。”
吴禄贞提着军刀就走向了担架,两名守卫在担架边上的军官正想拦住他,不过市川中佐向他们摇头示意下,这两人还是让开了道路。
吴禄贞走到担架前掀开了覆盖在担架上已经湿透的白穿单,看了川村的遗容和身上的军服数秒,这才把手中的军刀放在了遗体的边上,然后脱下军帽低头致意。
数秒之后他才抬头向着身边的市川中佐说道:“我钦佩川村旅团长勇于承担责任的军人品格,所以我决定不接受其之佩剑。另外你们可以挑选出四人来,我会让人为川村旅团长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木,请你们送其遗体返回家乡。”
吴禄贞突入其来的这一手,顿时把这些日军的不忿之气给打压了下去,让这些士兵们念叨起这位旅团长的好处来了,要不是这位旅团长把投降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们这些人今日大约都要战死于此了吧。一想到这些,终于有人开始浮出了悲痛的情绪,为川村少将的死亡而痛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