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英国领事下榻的旅馆返回的两位日本外交官一路沉默无语,留守在领事馆内的木部领事听了两位同僚带回的坏消息后,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看起来这件事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解决的范围,我建议还是尽快向外务省汇报,由东京来做最后的判断吧。”
川上俊彦正想点头同意,松冈洋右却抢先反对道:“我不同意现在就把问题上交给外务省,让东京了解了英国人的态度之后,只会让他们束缚住陆军的手脚,从而让我们在满洲变得更为被动。
如果我们没有同支那革命委员会发生武装冲突,我们的军队没有被国民革命军所围困,那么我们还可以寻求以外交手段解决帝国同支那革命委员会就满洲问题的分歧。
但是在当前的这种状况下放弃武力,这无疑就是在向支那革命委员会投降。我们和支那革命委员会接触了这么多次,大家难到还不够清楚那位支那革命委员会主席吴川的秉性吗?此人一向狂妄自大,就是身处劣势都敢公然和帝国对抗,一旦了解了帝国不能动用武力解决问题,这只会刺激他更大的胃口。
这样下去,帝国不仅将会丢掉在满蒙的特殊地位,甚至连南满铁路都无法保住。那些白种人在今天下午可已经表现出了,要将南满铁路国际化的意思。不管是陆军还是我们,都承担不起丢失满州的责任。”
木部守一沉默不语,川上俊彦则皱着眉头说道:“支那人在会议上提出满铁的归属问题,不过就是在讨价还价而已。只要我们接受了英国盟友的和平建议,那么英国盟友自然会在满铁问题上支持我们。有了英国人的支持,其他列强自然就会缩回去。
没有了这些列强的支持,支那革命委员会就无法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挑事。而且当前支那革命委员会最优先的敌人并不是帝国,只要我们向他们伸出橄榄枝并放开入关的通道,那么支那革命委员会必然会设法尽快入关攻向北京。
支那革命委员会的主席吴川虽然狂妄自大,但并不是一个蠢人。而且革命委员会内部也并不是革命党人一家说了算,否则就不会有人来联系我们了。只要帝国表露出和平的意愿,我相信大多数支那人都会尽快和帝国达成和平,以入主北京为第一目标的。吴川是不可能压制住这些人的意愿,一意留在东北同我们纠缠的。
而以支那革命委员会的力量,龟缩于东北一角,背靠着俄国人的支援,我们要收拾他确实不大容易。但是一旦支那革命军入了关,他们的力量就分散了。以满清在北方的力量,只要能够同支那革命军相持一段时间,那么接下来主动权就重新回到帝国手中了。”
木部守一也点了点头附和道:“以俄国人的贪婪,一旦帝国作出退让,他们必然是要将帝国退让出来的利益吞下去的。那么支那革命委员会现在同俄国人缔结的互信关系毕将遭受破坏,而一旦支那革命委员会向俄国人作出让步,他们在支那民众中的信用也就破产了。
那么到时候,不管帝国是联合俄国人对付支那革命委员会,还是联合支那革命委员会对付俄国人,就有了操作的余地。我以为川上君的想法是正确的。”
作为外务省的精英,松冈洋右自然听得出两位同僚提出的这个谋划是具有极大的可操作性的,而且外务省也将在解决这一事件中发挥出重大作用,可以说是一个公私兼顾的方略。
只是这样一来,在支那革命军身上蒙受了重大挫折的陆军不仅不能接下来的行动中挽回颜面,还将成为衬托外务省官员英明果断的反面角色。这对于陆军高层来说是不可能接受的计划,这样的计划是不可能得到陆军的配合的。
而且这个计划真的成功了,对于松冈洋右也没有什么好处。虽然他也是外务省的一员,但却隶属于近乎全军覆没的关东都督府,他的前途实际上已经同关东都督府绑在了一起。因此他不可能从这个计划中分润到什么功劳,倒是会和蒙受羞辱的关东都督府一起沉入到深渊之下。
已经和陆军坐在一条船上的松冈洋右自然是不能认同这个计划的,他相信陆军是有能力解决满洲问题的,不过耗费的资源要大上一些。但是由陆军来解决这个问题,却能够拯救很多人的政治前途,包括他自己。
因此松冈洋右明确的反对道:“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向支那人示弱以求得和平,国民难道会理解我们的苦心吗?请不要忘记了日比谷烧打事件。这个消息一旦传播开去,外务省将会成为国民攻击的对象,签订了《朴茨茅斯和约》小村君当初所受到的责难,将会加诸于我们身上。我可不希望成为国民眼中的国贼。”
松冈洋右的话语顿时让川上和木部沉默了下去,虽然他们并不介意为国家奉献自己的一切,但是在奉献之后还要遭受国民的责骂,并让自己的家人也遭受到威胁,这样的奉献就似乎没有什么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