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葆真沉吟了数十秒后,稍稍有些犹豫的回道:“我觉得还是可以再等等,虽然谈判一直僵持下去,我们要额外的多花费一些物资。
但是,仗已经打到了这种程度,哪怕日军退去,我们也还是要帮助那些撤离家园的民众重建家园的,就这一点来说,就算战争现在结束了,我们的物资耗费也不会减少许多。而且把这些失去家园的民众集中起来安置,消耗反而要比分散遣返后更节省一些。
最后,现在在朝鲜、山东忍饥挨饿的到底是日军而不是我军。也就是说,比我们更着急结束谈判,把这些日军接回去的,应该是日本政府才对。因此现在日本代表的顽固姿态,我以为更像是一种虚张声势,如果我们乱了,就上了他们的当了。”
周树模瞧了一眼堂外草地上一地的黄叶,这才清了清嗓子说道:“等一等倒也无妨,不过你要注意一下,日本人有可能会和那边勾搭上,可不要被人钻了空子。有些人啊,真刀真枪干不过你,就会走歪门邪道了。日本人度量狭小,性格阴狠,他们做起事来可是没有下限的。”
对于这样的金玉良言,王葆真自然是虚心接受的。他来北京之前还对周树模提防了几分,但心这位前清的黑龙江巡抚会和北京这边搞私下联络,毕竟这北京政府里的许多人可都是周树模的旧相识。
不过这些天来周树模一直没有干涉过谈判方面的事务,倒是把每日去见了什么人都一一和他们交代了,才算是让王葆真放下了些许警惕。老实说,王葆真虽然和日本人打了不少交道,但是像今次担负这么重大责任还是头一回,此前在哈尔滨的涉外事务到底还是吴川下的最后决心。
因此王葆真对于今次谈判还是相当慎重的,而且不仅仅是他,就是外交部的几名代表,对于这场谈判也是认真非常。说到底,这也是民国成立以来,中国第一次在对外谈判中占据优势,对于民国刚成立不久就遇到了外蒙和西藏独立事件的民国外交部来说,本次对日英方面的外交谈判,也是他们洗刷在国民心目中坏印象的大好时机。
这也是顾维钧和外交部愿意对革命委员会进行配合的主要因素,两边都不愿意把好不容易抓到的一手好牌,打出个一塌糊涂的结局来。只不过顾维钧和外交部在谈判中略显保守,总想先拿到点什么再说。而王葆真则态度更为激进一些,试图借助这次机会多拿些权益回来。
只是让王葆真也有些患得患失的,是日本谈判代表这些天来镇定自若的姿态。看着日本人在谈判现场的表现,搞得战场上处于不利态势的倒是中国人了。而英法两国虽然在山东战事消息传来那几天态度有所软化,可很快他们的态度又变得强硬了起来,看起来似乎是被日本人给说服了。
俄国人虽然在口头上支持着革命委员会,但是却并没有在会场上对日本人施以压力。而美国人虽然态度坚定的支持革命委员会,可是英法俄对于美国的态度却有些微妙,似乎大有联合起来反对美国插手远东事务一般。
而因为领事裁判权和关税自主权的交涉还涉及到北京公使团,如意大利、比利时、荷兰等国的公使在参加会议时,几乎都采取了统一的反对意见,使得中、美两国在公使团参加的会议中几乎都是被围攻的对象。德国、奥匈公使不愿意刺激意大利和荷兰,因此对于这些问题采取了弃权。
王葆真有时觉得,革命委员会的力量还是弱了些,所以连维护自身的权利时,还要受到比利时这等快要亡国的小国公使的质疑,真正是岂有此理。
不过王葆真选择等待之后,转机确实也就到来了。10月28日,归化奥斯曼帝国的德国战列巡洋舰“戈本”号和轻巡洋舰“布雷斯劳”号,带着几艘土耳其鱼雷艇驶进黑海,炮轰了俄国的奥德萨、塞瓦斯托波尔和费奥多西亚的港口,并击沉了一艘俄国炮艇。
协约国还是犹豫了几天的,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向奥斯曼宣战,而是先提出了通牒要求奥斯曼帝国立刻赶走德国人。只是这个要求奥斯曼人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们自己的首都现在也处在德舰的炮口之下,更何况在激怒了协约国后再去得罪同盟国,奥斯曼人可不会认为战后协约国会放过他们。
因此奥斯曼人最终还是拒绝了协约国的最后通牒,11月4日俄国向奥斯曼帝国宣战,第二天,英法也对其宣战了,黑海海峡对于俄国完全关上了大门。
在10月30日,朱尔典接到了来自伦敦的格雷子爵的电文,电文中对其下达了极为严厉的措词,要求其必须在俄国向奥斯曼宣战前结束远东的日中冲突。除了不向中国人公开道歉赔款外,可以在其他方面对中国做出补偿。
于是在10月31日,一直在谈判会议中无动于衷的英国公使终于出声,表示英国将在3日内撤除对于青岛的封锁,如果日本不能在3天内和中国方面达成妥协,英国将单独和中国就山东问题进行交涉,不再干涉日中之间的冲突。
朱尔典的态度变化,让日置益公使一脸的难以置信,倒是林权助代表虽然脸色铁青,但还是保持了理智,对英法俄美四国公使做出了承诺,日本绝无拖延谈判将战争继续下去的意图。谈判的主导权终于倒向了中国。
也就在这一天,英法俄三国代表终于在伦敦共同发表了宣言,表示任何一国都不会和同盟国进行单独的媾和,或进行媾和条件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