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不入京,不是吴畏之狐疑不决,而是时机确实未到。经过了去年这一年,胶东三府的土地改革已经初见成效,地方士绅再难以蒙蔽、欺骗底层民众,山东、河北、河南、江苏民众也见到了土地改革究竟有利于谁。
如此,底层民众已经倾向于革命委员会,那些想要投机的地方乡绅也因为土地改革一事露出了自己的政治倾向,因此我军入关南下自然再无障碍,也无需再给那些地方乡绅保留什么优待,这才是真正光明正大的阳谋啊。”
周树模低头思考了片刻,也只能长叹了一声说道:“看来,你此次南下为的也不单单是收回开滦煤矿和赎回路权几事,是不是还要打算在迁安、开滦等地推动土地改革?”
对于周树模敏锐触觉,宋小濂还是佩服的,这位老上司最大的缺陷就是不能真正认同共产主义,所以无法被接纳进入共和党。不过这样也好,起码这位老上司不会被那些遗老们诋毁功利心切了。
他心里一边想着,一边回答道:“不止是土地改革,还要推动河北水利、治理海河、推动河北工业发展等任务。眼下正要借助和英国人的对抗,把那些反对土地改革的守旧乡绅一扫而空,虽然还不能把整个河北拿下,但至少要把半个河北的乡下掌握在手里。
我南下之前和吴主席碰了面,吴主席说:关内和关外是不一样的,关外是移民社会,大多数人移居关外不过一两代人,并没有多少盘根错节的关系,因此只要大力发展工业就能拆散关外的宗族和乡里关系。
但是关内不同,关内的农业社会至少已经持续了200年甚至是数百年,各处乡绅同气连枝,亲属、姻亲、同窗关系可谓是根深蒂固。如果不对土地进行一个彻底的变动,那么最终也就是庙里换了个泥菩萨,其他一切照旧而已。
利用土地改革变革基层乡村的经济和人际关系,然后再用水利建设重新建立起乡村权力的组织方式,那么我们才能够真正的重建一个全新的中国。”
周树模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希望这个全新的中国真的能够摆脱那些列强的控制,否则这么多人的牺牲付出就都要白费了。”
宋小濂显然要比这位老上司乐观的多,他很快说道:“我认为这个全新的中国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而且它也不会让我们期待的太久。眼下我所担心的是,我们对于英国人的逼迫,究竟会不会让他们狗急跳墙,那样就会多了许多麻烦…”
对于开滦矿务局总经理老那森来说,从美国律师库珀代表西雅图西方钢铁公司找上门来之后,他的麻烦就一日多于一日了。开滦煤矿工人罢工,反正每隔一段时间总要爆发一次的,老那森过去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增加井下工人的工资,减少井下的工作时间,并且还要提高工伤工人的抚恤金,这些要求煤矿工人也不是第一次提出来了。但是中国有这么多人口,只要挂出招工的牌子,就有数百上千的破产农民跑来应聘,因此老那森觉得自己给出的工资和待遇已经够高了,根本没有增加的必要。
在他眼中,那些闹事的工人不过是些不知好歹的无赖,如果他没有在这里开设煤矿,这些工人又怎么能够找到这样一份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呢?至于养活他们的家人,那可不是他的责任。
过去对付这些领头罢工的工人,他只要和地方官员打个招呼,那些中国官员就会派出官兵把人抓回去,然后工人们也就安静的散去了。不过自从进入民国之后,中国官员对于这些工人的处置就越来越手软了,过去清朝的官吏最喜欢把这些闹事的关在站笼内,就算没有站死在站笼内,放出来时也快没气了。
现在不仅关押几天就能放出来,甚至连开枪伤了几个人,都惹来了全体工人的罢工,这就让老那森有些扛不住了。现在煤炭价格都快要比战前翻了三倍,停工一天就是数千英镑的损失,从2月底罢工到3月上旬,这15天的罢工让开滦矿务局足足损失了四、五万英镑,这就不能不让老那森打起了退堂鼓。
只是就在他向罢工委员会表示希望通过谈判解决问题的时候,北京方面又传来了一个对开滦矿务局极为不利的消息,那就是北京政府决定向开滦矿务局追征矿业税。自开平矿务局成立以来就没有缴纳过任何矿业开采税,而北京方面这次决定从开平矿务局成立的1881年开始征收。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老那森差点跳了起来,他立刻赶到了北京向朱尔典请求阻止北京政府的无理做法。不过就在他赶到北京时,朱尔典又告诉了他一个坏消息,美国人真的向北京法庭递交了诉状,要求开滦矿务局赔偿损失。美国公使还出面向中国政府施压,要求尽快安排审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