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克定有些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开滦工人罢工是吴畏之想要对付英国人?他怎么敢?英国人可不是吃素的。”
袁世凯冷笑了一声说道:“吴畏之有什么不敢的,从辛亥以来他那一次不是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在赌,只不过每次他都赌赢了而已。若不是他借着对付英国人的借口入关,我又何至于对他忍让至此。”
袁克定有些茫然的说道:“可是为什么?过去他要赌自己的身家性命,那是因为还没有发迹。但是现在的吴畏之不说坐拥数省,就算是想要再进一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这个时候去挑衅英国人,要是输了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袁世凯久久不能出声,他此时倒是想起了自己在朝鲜的那段日子,最终他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是少年心性,那口英雄气还没被消磨掉罢了。等到他心里的那口气被磨灭了,也就是蝇营狗苟一凡俗了。好了,你下去吧,一会我还要同东海兄有事要商量,你自己记得去辞了那个什么督办去。”
袁克定耷拉着脑袋,步履沉重的走出了居仁堂,他沉浸于即将失去了一个来钱渠道的悲痛中,都没意识到徐世昌向他打招呼。
带着一丝疑惑的徐世昌进入居仁堂后,向着袁世凯行礼问候后,不由试探的问道:“我刚进来的时候看着克定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可是大总统您又因为什么事责骂了他吗?”
袁世凯对着他摆着手说道:“我现在哪有力气去责骂他,不过是让他尽快辞了开滦矿务局督办的位置,免得被卷入这场旋涡中去。”
徐世昌默然了数秒之后,方才轻轻点头说道:“大总统说的是,眼下这个局面,远离开滦矿务局确实是一件好事。那些共和党人要求追索从1881年以来的开滦矿务局矿业税,以每亩5元每年计算,还要加上每年5厘的利息,三个月内不缴纳所欠税款的话,每日还要处以1厘的罚息…”
“他们这不是要解决问题的做派,这是想要吞了开滦矿务局的做派啊。”袁世凯听后不由下意识的说了一句。
徐世昌也是点头赞同道:“我也是这么看的。但是美国人居然也插手了进来,这倒是令人始料未及的。眼下就要看这三方到底谁才能笑到最后了。朱尔典爵士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他既想要让我们否了那个美国人的状子,又希望我们能够为他们和工人之间进行调解,尽快处理掉开滦煤矿工人罢工的事情。克定继续当这个督办,确实是有些不大合适了。不过…”
袁世凯顿时挑了挑眉毛问道:“不过什么?东海兄难道还要在我面前卖关子吗?”
徐世昌马上摇着头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那么我就直说了,开平公司和滦州公司合并,眼下这一事件倒是把滦州公司也牵连了进去,李希明、李幼香、王邵廉、李士鉴、陈一甫这些人都纷纷托人来向我诉苦,说他们都是受了无妄之灾,希望中央能够帮他们说情。”
袁世凯有些纳闷的问道:“他们究竟是怎么受了无妄之灾?”
徐世昌道:“一个是矿业税的问题,共和党那边认为开滦矿务局既然已经合并为一家公司,那么对于原开平矿务局的欠税,滦州公司的各股东也是要负有连带责任的;
另一个是罢工问题,共和党在唐山的协调小组已经表示,工人在罢工期间应当按照工作时的八成日薪领取薪水,开滦矿务局在罢工期间不得关门歇业。
为了确保工人工资的及时给付,共和党已经派出人员和罢工委员会一起接管了开滦矿务局,并要求汇丰银行查封开滦矿务局的账号。滦州公司各股东的私人账号也在冻结之列。”
袁世凯的眉头顿时跳了数次,他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压抑着情绪问道:“共和党这么乱来,英国人就没有其他动作?”
徐世昌眨了数下眼睛后说道:“共和党的军队已经进驻了唐山地区,还接收了当地的政府各机关,英国人为了应付欧洲的战事,在天津几乎没有什么军事力量了。
他们除了口头抗议之外,几乎没什么可做的。而且英国和革命委员会之间有着大量的贸易合同,除了少部分英国商人之外,大多数英国商人并不支持和革命委员会翻脸。再加上,现在又有美国人对开滦矿务局提出了索赔官司,朱尔典爵士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似乎有想要和平的解决这一问题的意思了。”
袁世凯脸色甚是难看,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这么说,吴畏之这次又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