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永江这么一劝,张榕也顿时犹豫了起来。他是奉天人,这教育委员会的几位委员在革命前他就认识了,甚至有几人还是他家的世交。毕竟关外过去只有奉天一省的历史较久远,关外有名的读书人大多聚集于奉天城。张家是奉天大族,来往的对象除了官员之外就是这些读书人了。
革命爆发之后,张榕觉得这几位在省内的学问和人品都是值得称道的,因此不顾其他人的劝阻,把教育事务交付给了这几位。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几位旧时代的知识精英就有些跟不上革命形势的发展了。虽然和其他旧文人相比,他们还是开明的,但是这种开明程度是有限的。
比如其他旧文人认为:女子裹脚和不抛头露面才是女子之德;那么这些开明的知识精英则认为:女子的德性和裹不裹脚无关,但他们还是坚持女子不应当外出工作,而是应当在家照顾婆婆和子女。但是革命委员会现在所主张的是:女子可以是独立而不必依附于男子生存的,除了某些体力工作和危险性工作外,女子完全可以从事任何工作。
在革命初期,这些开明知识精英还能同共和党人保持同一步伐,但是随着的革命不断的向前发展,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就开始变得落后保守起来了。过去为张榕所支持的教育委员们,在革命委员会大力发展生产力和变革社会制度时,就渐渐变得不合时宜了起来。
虽然张榕对于这些旧知识精英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但是他之前对于这些旧知识精英的支持,使得自己很难同这些人脱离关系。要是他大张旗鼓的批评这些人的主张,搞不好掀起的政治风浪就能卷到自己头上来。
随着革命委员会在东北地区统治的稳固,积极向中央靠拢的政治精英并不在少数,张榕很清楚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不及别人。就好比他面前站立的王永江,在办事能力上就比他强多了,特别是在搞经济建设方面,更是胸有丘壑。
他之所以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不过是投身革命较早,且获得了吴川的信任。之前有些人并不是没有打过,取他而代之的想法,不过有着吴川的支持,这样的谋划都失败了而已。但是,如果他自己露出了一个大破绽,恐怕就算是吴川也没办法继续保着他了。
吴川现在虽然获得了全党一致的拥护,威望蒸蒸日上。不过大家之所以一致拥护吴川,除了他能够带领党不断获得胜利之外,重要的还有吴川做事几乎都是对事不对人。吴川所主张的几乎都是符合全党利益的路线政策,不会有针对某人的说法。
哪怕是那些被整风运动革去职务的委员们,通常也不会去痛恨吴川,倒是把那些具体执行的办案人员恨的咬牙切齿。因为吴川不过是划出了一条整顿纪律的路线,但是有些人觉得自己应当是及格的,之所以不及格是因为某些办案人员对自己的打击报复或为了邀功请赏。
因此他如果在教育问题上出现了政治错误,那么就算是吴川也不能违背党的路线,继续庇护于他了。毕竟共和党现在还是革命党,还处于上升阶段当中,人人都在力争上游。张榕的才能既然不足以服众,自然就有人觉得他挡了自己的道。
对于党内的这种人事斗争,就算是吴川都无可奈何,毕竟只要是人的组织,就不可能不出现人事斗争。唯一的问题是,这种人事斗争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为公指的是,某些人不足以胜任自己的工作,那么为了党的未来考虑,自然就应当让这样的人下台;为私指的是,为了让自己或朋友更进一步,因此就把他们的上级当成了斗争对象。
吴川现在在党内竭尽全力的打压后一种人事斗争,就是希望把党内斗争引向第一种,从而保持住共和党的纯洁性和战斗力。作为吴川最为亲密的同志,张榕自然是了解这位的心事的。因此他虽然对当前的教育委员会现状有所不满,但是还是接受了王永江的提议,不想把事情扩大从而失去控制。
只不过有些事情显然不是以张榕的意志为转移的。六月中旬,吴川从营口转回沈阳,在张榕为其接风洗尘之后,当晚他还留下了张榕但对聊了聊。
在听完了张榕的工作汇报之后,吴川沉吟了片刻后向他说道:“辽宁和吉林、黑龙江两省不同,这里的不少居民早在明朝时期就迁移到这里了。
因此辽宁的社会结构要比黑龙江、吉林复杂一些,不过却又比关内各省的社会结构要简单的多。正因为如此,所以中央对于辽宁实施的政策总是要考虑再考虑,往往要慢黑龙江、吉林半拍。这也是为了地方上的稳定着想。
但是,让辽宁走的慢一些,并不是让辽宁的社会变革停滞不前。你的政治敏感性还不错,但是还不够警惕。你对于过去那些参与过辛亥革命的革命党人,还是软弱了些,我们是为了人民而起义的,不是为了让他们享受革命红利而起来革命的。
辛亥革命的时候我们和他们可以暂时建立革命联盟,那是因为他们总体上来说还是进步力量,不是什么反动势力。但是革命成功都快六年了,他们还想要骑在人民头上,这难道不是新时期的反动力量吗?
现在整个东北的人民群众都倾向于我们,而这些所谓的革命功臣除了向人民索要财物外,他们还做了些什么?不要对这些人抱有什么同情心和义气,我们共和党人不能拿私谊去妨害了公务。没有了人民群众支持的他们,还有什么力量抵抗我们对于这些投机者的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