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下午茶结束之后,今日的会谈总算是告一段落。柏卜公使和博代总领事亲自将耿谨文送出了门,站在台阶上的两人看着耿谨文带着翻译坐上汽车开出了领事馆大门,博代总领事这才放松下来对着柏卜公使说道:“上海的事务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北京公使馆也催的很急,公使先生您打算几时动身北上?”
望着夕阳照射下发出金黄色光芒的砖砌围墙,柏卜沉默了数秒之后说道:“帮我订两张明天下午去青岛的船票吧,我和勒内先生从青岛转铁路前往北京。至于我的行李和其他人,让他们慢慢来,听说北面的大水已经冲断了京汉铁路,津浦路也很危险啊,我和勒内先生两个人北上,会比较方便一些。”
博代总领事点了点头说道:“北京政府也确实比较无能,如果不是革命委员会出动了军队紧急疏通了津浦路附近的险情,估计这条铁路也要被大水冲断了。
虽然革命委员会在外交上有时显得过于固执和难以交涉,但是他们在内政的治理上却比北京政府要有效率的多。我听说,现在天津北面的河流堤坝已经基本修缮完成,那些洼地内的民众也被迁移到了别处,虽然每天都有受灾民众跑到天津,不过天津市政府修建起的难民营还是把这些民众都安置了起来。
现在天津各国侨民抱怨最多的还是北京政府的不作为,导致天津以南的河流决堤,天津以南地区的大水消退不下去,连累到天津城都成了水乡,天津居民的损失不小啊。”
柏卜公使对此只能摇着头说道:“北京政府在这次水灾中的表现OTg2NTc=才是合理的,革命委员会的行动其实相当的不合理,他们的行动倒是更像一群欧洲人的作风。假如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我们本应该支持北京政府才对。不过幸好,我们只是丢了一个天津租界,在中国北方拥有重大利益的是英国、俄国和日本,如果他们不出面和革命委员会对抗下去,我们又何必采进这潭浑水呢?”
博代总领事听后也只能沉默了下去,不过就在公使转身准备走回楼房内时,跟在他身后的总领事又不免开口道:“公使先生,您觉得等革命委员会统一了北中国之后,他们对于南方各国的租界地会接受现状吗?”
柏卜公使脚步停顿了一下,不过他很快继续向前走去,口中说道:“这并不取决于中国人,而是取决于我们自己。在欧洲大战开始之前,上海法租界的扩界行动不是很成功吗?那个时候革命委员会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抗议了几句而已。
但是在我们陷入了欧洲战争的泥潭之中后,天津法租界的扩界行动就被革命委员会视为了一种入侵行动,显然这些中国人和其他的中国人不同,他们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力量极限在哪。
和他们打交道就不要有太多的幻想,我们应当把他们视为和欧洲人相等的对手进行交涉,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和平不是取决于口舌之上,而是战场上有无击败他们的把握。没有力量的虚张声势,只会让他们看清法兰西,康德先生的错误,我可不会再犯…”
在回去的汽车上,王尔南还在消化着今天谈判的内容,他不仅仅是耿谨文的法语翻译,同时也是共和党员,耿谨文身边负责对法租界交涉的负责人。当然辛亥革命爆发时他不过还是徐汇公学的一名学生,民国建立之后他进入震旦大学院学习法律,耿谨文来到上海后开始和上海教育界联系,在各学校中建立共青团组织并宣传马列思想,王尔南随即加入了震旦大学院的共青团。
法国人一直把震旦大学院视为在华的法国大学,1914年之后对于震旦大学院的拨款和思想控制越来越严格,1915年起,学院院长开始由罗马耶稣会总部任命,这一度引发了学校内进步学生的抗议活动,校方一度试图开除抗议学生,在耿谨文的交涉下,最终以王尔南等领头学生的转学结束了抗议事件。
和其他学生选择继续上学不同,王尔南认为资本主义的法律对于社会主义来说并无多少意义,因此选择了退学。由于自小在法语学校内学习,王尔南的法语相当出色,因此耿谨文就将其留在了自己身边担任翻译,之后也开始起了一些和法国人交涉的事务,现在则成为了耿谨文对法国人交涉的重要助手。
耿谨文倒是相当满意这个年轻的助手,虽然对方很年轻做事却并不浮躁,他交代的各项任务,对方都能完成的很好,口风也相当的紧密,因此他也就把王尔南当成了重点对象来培养。
看到王尔南在车上一脸沉思的样子,在宝昌路住所下了车后,耿谨文不免张口向他问道:“看你在车上想的这么入神,是对刚刚同法国人谈判有什么地方想不通吗?”
王尔南马上点着头说道:“确实是有点想江浙湖汉北不明白,法国人在印度支那那么挤兑华人,我们为什么还要帮助他们?虽说我们现在确实需要给北方的灾民找一条出路,但是给法国人贷款修公路和发电厂,为什么不给南方各省修?江浙一带要是修好了公路和发电厂,对于国人来说不是更为有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