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就怕一个比较,在没有共和党提出的土地改革政策之前,这些地主们觉得即便是把土地溢价分给贫农也是难以接受的,因为土地和溢价都是我的财产,凭啥分给外人,这不是抢劫吗?当初宋教仁在湖北等地提出平均地权的主张时,很是受到了一些地主乡绅的谩骂。
但是等到共和党摆明了就是要从你手中抢夺土地的时候,这些地主们又开始觉得他们还是能够放弃一部分未来的收益,先保住自己现在手上的土地要紧。
现在中华革命党如愿的拿到了总统的位置,也重新恢复了国民党的旧称,聚拢了过去离开的同志们,但这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已。如果国民党不能在接下来的社会变革中展现出领导当前社会变革的能力,那么地方上的地主乡绅们还有什么理由支持国民党。
而想要和共和党争夺社会变革的领导权,光凭一个总统的名号显然是不够的,袁世凯顶着大总统的名号都无奈共和党何,何况是两手空空的国民党。因此想要和共和党争夺社会变革的领导权,就不能失去中国的人心,而中国的人心就在四个字:保家卫国。
汪精卫、胡汉民等人的镇之以静,其实就是在消耗国人对于国民党的信心。一旦国人以为国民党和北洋都是一丘之貉,那么孙中山这个总理的位置能够坐多久?戴季陶是不敢去猜测的。
只是戴季陶虽然看的很透彻,可他却真的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党内大部分同志对抗下去,在发觉张静江不肯出声支持自己之后,戴季陶便赌气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他心里默默的想着:“这国民党又不是我家的,我说了这么多也算是对得起总理了,要是总理听他们的不听我的,那就走着看好了,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政学会的杨永泰旁观了半天,发觉众人虽然七嘴八舌的说了很多,但几乎都是空洞无物的言论,对于总统所面临的困局毫无帮助。他思考了一会,终于等到一个众人稍稍安静下来的时候出声说道:“虽说是镇之以静,但是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啊。至少也要给政府那边发文,要求他们给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出来吧。或者说,干脆把这件事交给冯督军去办,毕竟上海是他的管区么。”
其他人听后都眼前一亮,立刻便有人轻轻鼓掌叫好道:“畅卿这个意见确实好,这办法正应该政府来想,我们总统府应当督促政府做事,这也是府院双方的职责不同么…”
这场会议开了将近2个小时,最终得出的结论就是,总统不适宜就虹口事件直接表态,以免得罪友邦,之后双方就这件事就更加难以交涉了。此外,总统府倒是可以出具公文,向政府质询虹口事件的详细经过和处理办法,以此向外界表明总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散会之后,孙中山留下了胡汉民和张静江、戴季陶三人,他把三人引入了自己的书房进行了更加私密的谈话。进屋之后,孙中山便向着戴季陶语重心长的说道:“季陶啊,其实我还是挺赞成你的想法的。我身为中华民国的总统,要是在这件事上装聋作哑,确实是要让人生起疑惑之心的。只是本党大多数同志都不能理解,我也不好违背大家的意思啊。不过,我看我这个总统也确实是要做一点事了,否则就真要被人当成庙里的泥胎木偶了。”
戴季陶心中的一点郁闷顿时散去了大半,他赶紧向着孙中山回复道:“能够获得总理的认同,我就满足了。至于其他同志的想法,我觉得总理可以考虑但不能过于迁就他们了。若是事事都要照顾同志们的想法,那么到底是总理您是总统,还是他们是总统?”
孙中山瞧了瞧一旁有些坐卧不安的胡汉民,微微一笑说道:“同志之间的团结还是要讲的么,算了,我们先不谈这事。你们都替我出出主意,我这开门第一件事究竟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比较好?”
会上几乎一言不发的张静江,此时倒是毫不迟疑的回应道:“当然是从土地改革入手,共和党在山东、河南、河北推动土地改革快一年了,虽然反对的声音不小,但是我看共和党办的几份报纸上报道的关于土地改革的事迹,应该来说还是进展神速的。
山东全省、河南除了南阳盆地,直隶除了去年几个重灾区,其他地方几乎都已经开始推动或接近完成土地重新分配了。今年的气候是风调雨顺,夏收几乎已经确定是要丰收了。这丰收之年撞到了土地改革,不管底下乡村里的那些地主乡绅有多大的怨气,农民也是要感激共和党的。
所以我认为,我们也是时候弄出一个模范省,来证明总统您的平均地权主张是要好过共和党的土地改革的了。也只有证明了这一点,我们才有借口要求南方暂不实行土地改革,而实施平均地权的主张。”
三民主义对于孙中山来说不仅仅是自己的政治理想,也是凝聚国民党的一名旗帜,如果三民主义不能实现,那么国民党还怎么存在的下去,因此对于张静江的建议他听的很是认真。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回应张静江,而是把视线转到了胡汉民身上。
胡汉民想了想说道:“实践三民主义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当前大多数国民未必清楚什么叫三民主义,我以为当前最应该做的,还是先办一份报纸,把三民主义向国民做一个宣传。等到国民了解了什么叫三民主义,我们再去实践它,那就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孙中山听后不置可否,直接点了戴季陶的名字问道:“季陶,你怎么看?”
戴季陶思考片刻后说道:“静江先生的主张是不错的,只是我有两点担心,一个是选在何处方能一举功成?另一个就是干部从何而来?”
张静江不假思索的说道:“自然是选在浙江,至于干部吗?偌大一个国民党,难道还挑不出几个推动三民主义的党员?”
戴季陶正想反驳,不过撇了一眼孙中山的脸色,他还是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