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与济州的交界处,三道风尘仆仆的人影骑马赶到北济江的一处码头。
“终于到了,”为首者摘下遮挡风沙的纱帽,露出一张年轻但充满疲惫的脸,“连续三天三夜,每日只休息两个半时辰,连马都换了两批,有必要这么辛苦吗?”
跟着其后的一名老者劝道:“三少爷,此时辛苦总比没命来得好。”
齐家三少爷撇了撇嘴,道:“我就不信了,那个什么侠僧真敢杀我,我可是齐家嫡子,不是没背景的低贱家仆,动我便等同触及世家底线,必受反噬,只怕莲花寺都容不下他,我爹行事实在太小心了。”
老者耐心道:“三少爷你常年在外州修行,故而不知侠僧此人行事之跋扈,别说是世家嫡子,便是其同门师兄弟敢行不法之事,也被他执法强杀,提首级归案,凡被他盯上的犯人,无一生还,甚至有传闻他连自家长辈也不放过,端的是狠辣无情。”
齐家三少爷忍不住噗嗤一笑,道:“这必定是莲花寺为本派后进的造势之举,将许多与此人无关的事迹放到他的身上,以成其威名,类似之事我在四海盟见得多了,初时还会惊诧世上竟有如此天才人物,后来熟稔内中关要,也便见怪不怪,你们啊,终究是见识不足,才会相信这等夸张无稽之事。”
同行的第三人,一名双臂修长的中年男子道:“三少爷不可轻下判断,四海宗什么情况某家不清楚,但这位侠僧很可能是真货,那位连家族长的弟弟,道明法师的亲传弟子空闻,便是被他当街所杀,此事我亲眼所见,决计做不得假。
那日,侠僧空想手持状书,当众念出对方所犯罪行,并质问真假,空闻初时尽力狡辩,但随着空想不断拿出证据,最后辩无可辩,便破口大骂对方目无尊卑、多管闲事,于是一番激斗后被侠僧砸碎了头颅,其无首尸体还被一路拖到受害者全家的坟前祭奠,此事见证者甚多。”
齐家三少爷闻言愕然:“这等无法无天、胆大妄为之辈,莲花寺居然也容他?”
老者叹气道:“侠僧所恃者,一者占理,莲花寺自诩正道,终究是要脸皮的,侠僧所杀者皆是不法之辈,于道德上无可指摘;二者占力,他能以九品之身越阶斩杀七品,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能,别说其所行皆合法度,便是有所逾越,莲花寺难道还能不保他?”
齐家三少爷哼了一声,道:“说起说去,还不是因为在燕州是莲花寺说了算,杀你世家族叔又如何,既然是莲花寺要保的人,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不敢报复,这点上便不如济州自在,如四海盟便是济州各方世家之联合,凡世家子弟皆可加入。
此外,莲花寺那只有成为出家弟子,断绝尘缘方能得到重点栽培的规定更是狗屁!根本是赤裸裸地在提防我们世家,远不如四海盟方便,只要给够钱,什么武功灵格都可以学,要我说,咱们齐家就该举族迁至济州,如此方有壮大之际,何必留在燕州看人脸色。”
老者干笑两声,道:“这是族中长老该考虑之事,非我等能置喙。”
担任护卫的中年男子则是心中冷笑,四海盟的确对世家子弟大开方便之门,对灵格、武学没那么多限制,但它的胃口也更大,以齐家族长的丰厚家底,竟然只供得起这位三公子一人修行,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至于什么举族迁徙,更显幼稚可笑,不值一驳。
不过,他并非齐家的族人或奴仆,而是齐家聘请的客卿,所谓拿钱办事,教育后辈可不在他的职务范围内,也就懒得出言纠正。
就在老者尴尬之时,一艘大船缓缓驶向码头,他瞧了一眼大船上的旗帜,长出一口气,抬头指着道:“三少爷,长河帮的人来了,只要你上了这船,离开燕州,那侠僧再无法无天也耐你不得。”
齐家三少爷皱眉道:“若依你们所言,这名侠僧年少有为,并非吹捧出来的银样蜡枪头,事后说不得会查到真相,届时又找不到我,他会不会将怒火发泄到齐家上?”
老者闻言,面露欣慰之色,三少爷终究对家族心怀感激,非自私自利之辈,开口安慰道:“三少爷且宽心,侠僧虽然行事酷烈,却从未曾闻他有株连之举,而且忌惮他的并非只有我们世家,莲花寺中对他敬而远之的人亦不在少数,因此他在莲花城中待不了多久。”
齐家三少爷点了点头,抬头一望,不由面露喜色:“居然是长河帮的帮主裘祖义亲至,实在够给面子,不枉我时常请他到玉凤楼玩乐。”
他转头解释道:“长河帮虽然不是四海盟分舵,却受四海盟庇佑,需上交数成收益,等同下属。”
老者忙道:“眼下我等有求于人,三少爷千万别有倨傲之意。”
“放心吧,花花轿子人人抬,这道理我又岂会不懂,别把我当成那帮无能无智的纨绔之辈。”
齐家三少爷整理了一下衣冠,正要上前打招呼,忽闻重物破空声响,脸色骤变,急忙往侧旁闪躲,只听“轰隆”一声,一根暗金色的粗大禅杖正杵在他之前所立之处,携带的冲劲令地面向下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