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临风,梨花带露,一袭素白衣袍上泥水点点,却无损他的丰神俊秀,清朗儒雅,只是那脸颊身形,好似又瘦削了不少,看着他幽深的眼神,不知怎的,竟令得她想起经常在幻梦中出现的那双眼,温润明媚中带着浅淡的无奈,与深切的孤寂。
“萧二殿下不是回南越去了吗,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雷牧歌朗声笑道,从后面过来扶住她,适时打断两人的对视。
秦惊羽定了下神,戒备看着门外之人:“你怎么会有轩辕王室至宝,鸾凤玉钥?”
萧焰目光落在她红肿的唇瓣上,薄唇微抿,眼神转暗,瞥了一眼她身后的雷牧歌,神情慢慢平复,淡淡道:“这个并不重要。”说罢朝她伸出手,欲拉她上来。
秦惊羽见他无意作答,也懒得多问,解下琅琊神剑卡在石门闭合处,直接忽视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由雷牧歌托在腰间,脚尖在斜壁上稍微借力,便是从门里跳了出来,循着血腥之气飞奔过去。
“游密!游密!”看着地上俯卧之人,她眼眶一红蹲下去,连声呼唤,雷牧歌单膝点地,将游密翻转过来,伸手去探他的气息。
“他中了毒,救不活了。”萧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平静中带着一丝微怒,“为了这身外之物,只身犯险,险些送掉性命,你认为值得吗?”
秦惊羽垂下眼眸,的确,如若不是他赶来开门,自己与雷牧歌身陷地底,顶多再坚持三五日,能不能等来救援还真是个未知数,心道如此,嘴上却不相让:“干卿何事?”
碰了个软钉子,萧焰也不生气,神情淡然,又朝雷牧歌道:“我来的路上,看见你那些侍卫掉进了陷阱,如果现在去救,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你既然看见,怎不顺手搭救?”秦惊羽脱口道。
萧焰轻笑一声,抚着右边腰侧道:“拜雷将军与李副将所赐,我这伤还没好全,倒是想救来着,但有心无力啊。”
秦惊羽对他受伤之事一无所知,闻言不由微微愕然,下意识朝雷牧歌望过去,但见雷牧歌抱着游密的尸身站起来,一脸肃然,问道:“陷阱在何处?”
“屋后朝西北方向三里开外的峡谷里。”萧焰答道。
雷牧歌盯着他的眼道:“当真?”
萧焰笑了笑,却是看向秦惊羽,轻柔开口:“我说过,我不会再骗你。”
秦惊羽不予理会,站起身道:“牧歌,我们一起去。”这轩辕王室的先祖好生狡猾,宅前有石笋迷阵,屋后有丛林陷阱,处处设防,处处要命。
雷牧歌还未答话,萧焰已经低沉接上:“去那峡谷须得沿山崖绝壁攀援而下,你一人独去便是,何必拖着她去冒险?”
先前那幅地图已将附近山岭的全貌尽数展现,雷牧歌看过不止一遍,峡谷处地势险要,却是去往沁城的捷径,稍一回想,便知他并没有说假话,沉吟道:“羽儿,你确实不宜前往,就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秦惊羽没有再坚持,叮嘱道:“好,你小心些。”
“你也小心。”雷牧歌点点头,深深看她一眼,抱着游密疾驰而去。
他前脚一走,萧焰也跟着出了门,只留下她一人,在屋里呆立半晌,想了想,过去抽去门上的另一枚玉钥,两枚一齐收好,走出门去。
看着那一地狼藉,不由得又是一阵痛心疾首,她也明白雷牧歌带走游密尸身的用意,这王室祖屋就算现在荒无人迹,以后也总会有人前来,是以没法在此为其筑坟立碑,只能远远葬在山野。
想了许久,好半天才恢复平静,秦惊羽深吸一口气,找出破败的工具,又从水缸里舀出水来,将院子里的血污灰烬一点点清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这才觉得焦渴难耐,腹中空虚,将就瓢里的水咕咕喝下,刚喝了一口,忽觉墙头微有风声,接着手腕一麻,水瓢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几瓣,一时水花四溅。
“你做什么?”她揉着手腕,瞪向那从高墙上飘然而下的素白身影。
萧焰抢上前来,眉头微皱,低声埋怨:“喝了生水会腹痛的,怎么这样不爱惜自己?”
“你管我呢,我都快要渴死了,还讲究那么多干嘛!”秦惊羽看着地上的水渍,没好气道,“你不是带雷牧歌救人去了吗,怎么就回来了?”
“那是他的属下,又不是我的,我没落井下石已经算不错了。”萧焰瞧她一眼,含笑捧出一串鲜红欲滴的果子,衬着翠绿的蕉叶,水淋淋的,很是诱人。
秦惊羽久未进食,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萧焰见她眼露犹豫,勾唇一笑道:“我路上已经尝了一只,放心吧,没有毒。”
笑话,真要有毒,她一尝便知!
再有,他若是要害她,直接由得他们困在地下,渴死饿死,也没必要费这样多的周折。
肚子已经饿得发疼,秦惊羽也不矜持做作,接过果子嗅了嗅,大口咬下去。
萧焰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动作,目光一凝,忽然道:“他送你的戒指?”
秦惊羽愣了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手指上新戴的猫眼石,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萧焰悠悠叹息一声,不再看她,而是低下头去,拢着衣袖摩挲着一物,似喜似嗔。
秦惊羽吃了个半饱,方才停下来,好奇投去一瞥,他似是有所察觉,飞快收起,就只看出是个木头雕成的人俑,这雕花篆刻之类的闲情逸趣,自己是打死培养不来的。
看了看天色,已过午时,秦惊羽随意举袖擦了擦嘴,抬步往那房间走去,萧焰跟在她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钻进窟窿,立在石门边缘。
有琅琊神剑卡住,石门半开,珠光宝气从中透出,整间屋子光华氤氲,四壁生辉。
不需进门,但看这外间流光溢彩,萧焰已经将那地下的情景猜个八九不离十,皱眉道:“轩辕王室的宝藏……你想私吞?”
秦惊羽咬了咬唇,有丝认命道:“你救了我们出来,也算是出了份力,我便算你一份,分你十分之一。”
萧焰摇头笑道:“我没你那么贪财,这些都是你的,我一样都不要,行了吧?”
秦惊羽张了张嘴,显然不敢置信,低问:“你真不要?”
萧焰轻轻点头,坦然道:“不要。”
秦惊羽哈的一声笑出来,心里对他的厌恶之感倒是减少了些:“说话算数哦。”
“是,说话算数,不过——”萧焰拖长了语调,盯着她的眼眸,缓缓道,“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秦惊羽随口问道。
萧焰摇头道:“我现在还不能说,时机一到,自然会告诉你。”
秦惊羽撇嘴道:“那怎么成,难道你要我杀人放火,要我六亲不认,我也要听你的?”
萧焰轻笑道:“放心,不会让你杀谁,更不会让你沾上半点血腥,只是个小小的人情,就这一个,以前的统统作废,还不行么?”
秦惊羽想了又想,也想不出他会有什么要自己帮忙的事,听得这句保证,倒是颇为放心,朝那门里望了一眼,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要是到时候自己觉得为难,耍赖不认便是。
萧焰笑了笑,眼底有光芒一闪而过,忽又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这枚玉钥的来历?”
秦惊羽原本还想着那人情的事,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来了兴趣。
“这鸾凤玉钥,原本就有两枚,一雄一雌,大者为雄,略小为雌,当年轩辕敖将雌钥送与他的王后作为定情信物,后又言明是日后小公主轩辕清薇的嫁妆,雄钥却留在他自己手里,据说两枚玉钥合在一起,就能开启传说中的宝库之门,找到富可敌国雄霸天下的宝藏。”
秦惊羽经他一番解说,已经大致明白其中奥秘,却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的?”这钥分雌雄,连老师韩易都不知情,他非东阳之人,又怎会知道得这样清楚?
萧焰笑答:“小时候我父皇有回曾带我去东阳王宫做客,半夜我睡不着,偷偷溜进轩辕敖的寝宫玩耍,却无意听得他醉酒说了几句胡话,其中就提到这雌雄双钥与遍寻不得的宝藏。我暗地记在心里,连父皇都没告诉,后来也就淡忘了,没想到此时却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