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处于凉州地界,大汉西北边陲重镇,为汉人和胡人(包括羌、匈奴)的杂居之地。
也是孝武帝时设置的河西走廊四大边郡,是彰现卫大将军青与骠骑将军霍去病带兵赶跑了匈奴的武功军威。
孝武帝时期已过去了许多年,自质帝时朝堂上外戚乱政以来,桓帝时又轮到宦官乱政,边郡官吏治胡策略失当,东、西羌轮流作乱。
他们倒是暂时没有灭汉之心,也无有此能耐,但使人恼恨的是他们时不时突入大汉境内,到处烧杀劫掠,祸害平民百姓。
在城内生活的平民有赖城墙和郡兵、县兵保护还好一些,那些没有城墙作为防御,又没有兵士保护的乡里村镇就遭了大难。
羌贼过处可以说是宅毁人亡,十室九空。
几十年不能彻底平定的羌胡叛乱,已经严重拖垮了大汉的经济。
现在,虽然前方有破羌将军段颎带兵与羌人大部对峙,但时而也有四处流窜作乱的小股羌人骑兵。
“唉!黄沙弥漫,乌雀盘旋,野狗夹尾乱窜。这就是西凉吗?”
贾诩的神色透着悲凉、哀伤,扫视着道路两边随处可见被野狗啃食得残破不全的尸体,还有那充斥怒愤惨烈的累累白骨。
从与沙土裹杂混乱的破碎布片上看,残尸、白骨的主人都无疑为大汉平民。
“陛下啊!君可…?”可能救得大汉乎?
贾诩复望一眼西北方向一处聚落冒起的乌黑浓烟,胸郁悲愤,随后掩眸幽幽别去,清瘦的身影执着朝南,坚定的步伐迈向洛阳。
他虽出身寒门,但其人聪慧机敏,学识丰富,道一句心思深沉也不为过。
自成年之后便在凉州三辅四处游学,一心想要谋个出身,却始终难得士族官宦举荐。
如今听说天子下诏,准许各地学子自行赴洛阳参加考核,贾诩认为属于他的机遇来了,于是不惧路途多艰险,竟敢独身一人上路。
二十岁刚出头,及冠不久的贾诩,胸腔里喷涌不休的都是属于年轻士子的热血。
他渴望自己的一身才学可以得到施展,能够辅助天子治国,成就明君贤臣之千秋典范。
而自出家门后一路行来,见了太多不忍见之景况?
现今最重要的事情,是他不欲在看到残垣断壁,不忍在哀悼暗淡冰凉的乌血浸染黄沙,不想见到白刺刺伤人眼的枯骨。
厌恶上空盘旋的乌雀,仇恨四处流窜的野狗以及如野狗一般行径的羌贼。
贾诩又扭头回望一眼远处传来惨叫声的村落,而后加快了脚步向东而去。
他估算的出,那处庄院又在被羌贼或是马匪洗劫。
他不是武士,少了勇力,兼又独身一人,必须尽快离开此险恶之地,以免遭遇不测。
可惜的是,似乎上天总爱设置一些考验人才的关节。
贾诩没走多远,便感受到了脚下地面的震动,不用看,他也预知到是有贼寇骑马追来。
双脚比不过四腿,逃是逃不掉的,他停下脚步,故作淡定地回身向马行处望去。
心里苦笑,果然…
后方,他来时的黄沙路上,一股尘烟弥漫升腾,一队二十几个骑兵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看他们的衣着发饰,正是羌贼无疑。
贾诩面目淡然,神安气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是专门等待羌兵上前拜见。
几个眨眼之间,那队羌贼骑兵便跑到了近前,并迅速散开队型,将贾诩包围在了中间。
让人意外的是,羌贼骑兵并没有立即擒拿或扑杀眼前的汉民。
他们狐疑地审视着这个平淡环视着他们的学子。
这个学子是有何倚仗?
虽说汉人学子习六艺,但凭其孤身一人,能是他们一队二十几骑的敌手?
汉人学子是让羌贼忌惮又很感兴趣的一类人。
贾诩的表现不禁让这队羌骑中有些见识的首领升起了戏弄,或者说试探他一番的心思。
扫视着不断围绕自己转圈的羌骑,以及在他们马背上悬挂的滴血头颅,贾诩眼锋如刀地盯向面带戏谑之意的首领。
他墨核双眼如刚醒来的虎眸,略微眯缝一笑,转瞬又眼冷声凝,语气轻飘却似凛冽的刀风,一丝笑意在嘴边的喝问道:“尔等围吾,意欲何为啊?
吾乃大汉破羌将军段颎之外孙也,尔等何人敢伤吾一根毫毛?
莫非不怕他日王师西进,吾外祖段将军教尔等死无葬身之地,教尔等部族鸡犬不留乎?”
纵使贾诩腹内谋深如海,良策似锦,面对这武力悬殊,可一力降十会的羌胡骑兵,他也实在没有更优秀的脱身之法。
只得厚着脸皮搬出段颎这位让羌人胆寒的破羌将军以震慑,希望他们能够有所忌惮。
更希望能够留得有用之身,以报大汉天子下的那道诏命。
听闻段颎的威名,二十几个羌骑都不由地勒缰驻马,纷纷看向他们的领头。
“汝是段屠夫的外孙子?”羌骑领头拍马向前,看向贾诩,眼珠略转,随即哂笑一声。
“尔等汉人朝廷刚换了一位少年天子上来,朝堂上的几派可能正忙着内斗不休,他段颎如今恐也是自身难保,汝觉得咱们能怕他?”
“哼!”贾诩不屑地冷哼一声,抬头望天,淡然道:“尔等实乃想当然矣!
吾大汉新君,虽是年少,却也出了名的英明神武。乃具孝武帝之威,孝文皇之仁,又岂会自断臂膀?尔等区区西戎,只需一道下一诏书,弹指间可灭!”
羌骑头领审视着贾诩,见他孤身一人却浑然有恃无恐的作派,不似有假。
不由皱了皱眉头,暗忖,莫非大汉的这位新君真的不似上一位帝王,手段强横?
思量几息,羌骑头领大手一挥,喝道:“将他带走!”
既然此学子杀不得,就只能带回去,慢慢查探一番。
如果他真是段颎的外孙,那么也可以在他身上得些益处,可以以他为质,和段颎谈些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