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狐耸耸肩,跑下楼。
最终,他把羽毛别在了口袋的缝线上。
上来后,楚狐领了手套,被分配到一个工位上。
第一次打工很新奇,但热情迅速消退,只剩下困倦。
工作,只是拿着镊子装东西。
经过流水线划分工序后,每个精灵只有一两个步骤,使得安装工作完全沦为简单的重复劳动,任何一个正常精灵都能胜任。
没有任何乐趣,没有任何成长,这是一个用时间、生命换取廉价报酬的枯燥工作。
车间里的无数精灵神情麻木,比起运转的传送带更像机械死物。
楚狐打了个哈欠,又舔了舔干燥的嘴角。
刚刚顶着大太阳走了二十多分钟,他浑身是汗,又累又渴。进了恒温车间后,冷气吹得他微微发颤。
这么大的工厂,都有空调,那也一定有饮水机。
“饮水机在哪?”楚狐问身侧的雄精灵工友。
这位雄精灵似乎二百来岁,相貌平平,穿着朴素,下巴稍显圆润,脸上有零零散散的痘痕。
工友置若不闻。
难道是嘈杂的环境改变了他的听觉?还是麻木到了对外界近乎没有知觉的地步?
楚狐只好说得响亮一些:“你好?喂喂喂?你~好——听得到吗?饮水机在哪?”
工友终于听到了,却不回答,只是怜悯地瞥了楚狐一眼,同时,嘴角露出有气无力的笑。
“操!不准说话。”走过来一个穿深蓝色制服、挂着工牌的雌精灵。
工牌上的职位,名为“线长”。顾名思义,她应该是这条流水线的监工与管理者。
“临时工就是麻烦……你,给我出来。”线长用手虚指着楚狐。
“来了。”楚狐站到她面前,双眼直视她。
线长有些吃惊。既是因为楚狐的美貌,也是因为楚狐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畏惧。
“谁允许你说话的?扣五十。叫什么名字。”线长抄出小笔记本,提笔欲写。
“扣钱?!我只是问问哪里有水喝,也没有妨碍工作啊!太霸道了!”
“你敢和法律说霸道吗?厂子的规矩也一样。你在这里干活,就要接受工厂的统治,也就必须服从这里的管理。接受不了,那你别干啊,反正有的是精灵干。”
楚狐胸中积郁难抒:“我下午才来的,干满半天工资也才四五十……我不干了,气死了。”
“小甘啊,怎么回事?”
慵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楚狐回头一看,是一位正装革履、眉清目秀的雌精灵青年。
棕色正装外套只在平整的小腹扣了一排纽扣,白衬衣包裹的崔巍在正装环衬下,如攻城锤一般,极具视觉冲击力。
“柳经理。”线长点头哈腰,“这个临时工上班说话,我正在教训呢。”
“哎,我怎么和你们说的?”
“管理要严格落实,每周都要完成惩罚指标。因为劳动者只是需要裁减的成本,不要把她们当精灵看——”
“一派胡言!我说的话你听到狗脑子里去了!”柳经理怒瞪。“我一直和你们说,要讲情面,要有精灵关怀。管理不是盲目惩罚,惩罚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线长连连称是。
柳经理倍感欣慰,伸手拍了拍楚狐的肩:“好了,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楚狐。对了,你叫什么?”
“呵呵呵,问我名字,有意思。我是柳天枪。”
——柳天枪……应该是柳天冲同母异父的姐姐。也就是说,这家工厂是柳家的产业咯。
“对了,你知道饮水机在哪吗?柳天枪。”
“怎么说话呢?要叫柳经理。”
线长的谄媚,却意外招致柳天枪的不满。
“行了,小甘,别老搞这些形式。楚狐,跟我来。”
厂区好大,楚狐跟着柳天冲,走了足足一分钟,才来到水房。
还好水房有一次性杯,楚狐免于用手掬水喝的窘境。
柳天枪似乎无所事事的样子,带完路也不走。
“楚狐啊,你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进厂呢?文职比较适合你。”
“吨吨吨……”楚狐喝完一杯温水后,抹了抹嘴角,“但是我没学历啊,文职最低都要草原道毕业。”
“没事,你来我办公室,给我干。学历无关紧要,我看得出来,你性格不错,不怕苦,不嫌弃工作,肯定能做出一番事业的。车间并不适合你,那里有很多粗鲁的事……”
如果楚狐没有从不锈钢水龙头的反射中,发现柳天枪的灼热视线一直在自己大腿徘徊,那他只能怀疑柳天枪的动机不纯。
“谢谢,不过免了。吨吨吨……嗝~我要回去工作了。再见,柳天枪。”
“呵呵呵,那就再见啦,楚狐。”她抱胸而立,笑容明媚,与车间精灵的精神面貌全然不同。
没有手机,没有手表,没有壁挂时钟,工作时间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头,却又一眨眼就过了。
终于下班了。楚狐长松一口气。
碍于这家工厂的诸多规定,工友们仍旧不准大声交谈,最多低语。
成百上千道低语声在偌大的车间内回荡,混杂后只有嗡嗡声,像极了烦心的苍蝇叫。
这种苍蝇,是不能被驱赶的。
因为,这是蝇营狗苟的生活,所发出的压抑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