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括的帅帐依旧安置在韩王山的最高处,行辕前的那边“赵”字大纛在战火的洗礼下已是残缺不全,在阵阵夏风中依旧倔强的抖动着。士兵抱着一卷卷竹简不断往帅帐中输送,帐外的副将们看着来来去去的士兵,一阵摇头叹气。帅帐内,除了窸窸窣窣的翻阅竹简声音,空气都似乎凝固了。除了散落一地的兵书,只见一年轻将军一手拄着额头,一手握着竹简,神情凝重到不像他这个年龄所该有的感觉。士兵蹑手蹑脚的将怀里的竹简放在案几上,忽明忽暗的烛台让赵括瞬间清醒,士兵没话找话道,“将军,已经一日未进水米,先吃点东西吧。”“怎么外面听不到喊杀声了?秦军这个时辰是该进攻了!”“将军,秦军没有进攻,只是围而不攻,眼下我军激战一昼夜甚是疲惫,除防守部队外,其他士兵皆在休息,想必秦军也是如此罢了。”“传治粟都尉进帐见我。”“喏。”
“拜见将军。”“我军主力与大粮山无法取得联系你是知道的,随军军粮还有多少?”“韩王山本有三日储粮,再加上士卒出征时身上所带之军粮亦可够两日所需,如若调配得当,支撑个七八日不成问题。”“眼下我军困于此处尚不知时日,或长或短皆不可预测,唯有寄希望于邯郸援军与大粮山疏通,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只有守住才有希望。”赵括沉思了片刻,命令道,“治粟都尉,命你尽快办成三件事:其一,将存粮转移到韩王山之主峰高地,确保万无一失。其二,将士兵手里的散粮集中起来,由你统一调配。其三,士兵之每日用粮减半,而是日内不得断炊。”“将军,每日士兵作战体力消耗太大,用粮减半恐怕会激起军中怨言,还望三思啊。”“非常时期非常手段,我想他们会理解的,去执行命令吧。”“喏。”治粟都尉怏怏而去,副将们听到帅帐中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便不约而同的挤进帐来,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秦军停止了进攻,现在是围而不攻,我军当如何破局,不知将军可有腹稿?”“你在教我做事?”“末将不敢!”“眼下敌我态势可谓势均力敌,秦军想要一口吃掉我四十万赵军那是异想天开。”“可是这般消耗下去,待弹尽粮绝之时,只怕唯有束手待擒了。”“放肆!你这般扰乱军心,本将军直接就可以把你推出去斩首!”“将军息怒,末将是有如此担心,还望恕罪!”“哼,白起以为把我军包围在这就任人宰割了,呵呵,他做梦。诸位请看,我军以韩王山为中心,鸟瞰长平,白起围而不攻乃是因为其包围圈太大,兵力都用于分散把守,怎能合力攻我?”赵括指着挂在一侧的长平攻防图,圈了圈地图上的韩王山继续说,“我欲将我军分为十路大军,一军三万以用调度。以韩王山为基点,分东西南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那个方位进行突围,打破秦军封锁,此为八军。一军作为机动部队策应各军,一军为应急部队以防秦军攻我。其余部队驻守各处要塞。”“将军,若我军突破防御,再当如何?”“若从秦军的包围中撕开一个豁口,除留守部分士兵把守要道外,当由外向内策应其他各军完成突围,彻底打破秦军之防御,想必秦军也便败了。”“将军威武,赵国威武!”“赵括本欲从兵书上寻求生路,怎奈反被兵书所累,当下求生不可求天,求胜唯有求己,各位将军,赵括拜托了。”“将军放心,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且说赵括被迫退守韩王山,白起便着手布置对整个赵军包围的全面部署,首先从故关召回王翦,留三万锐士把守长平关故关两处关隘,王翦则领命在丹水自长平至泫氏一线布防,兵力十万;王陵则继续巡视小东仓河一线,兵力增至十二万,蒙骜于郎公山羊头山布防,负责袭扰赵军,同时负责起对长平关和故关的协同作战,兵力五万,多为弓弩手。剩余十五万部队多为老马岭退下来修整部队,作为机动组暂时驻扎在丹水东岸之西山岭秦军壁垒处,而白起之帅帐仍然设在光狼城。
“武安君,如此千古奇功,必然流芳青史。”王龁激动地像个孩子,眉飞色舞的描述着,“眼下王翦王陵蒙骜的部队已悉数进入指定位置,赵军虽然拼死突围,奈何我军借助山河之险,配合驷马战车之坚,锐士铁骑之勇,赵军折腾来折腾去,硬是一步也没踏出我军包围圈。”“我军伤亡如何?”“赵军就像发了疯的猛兽一般,我军惨重,比起赵军也未占到半点便宜。”“生死之际,能不用命乎?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赵军虽然被围困于此,然而我军兵力与赵军相当,战力亦是相当,尚且堪堪将其围困,想要彻底击败赵军还是有些捉襟见肘。只能将其困住,待其粮草消耗殆尽方见成效。”“武安君,末将担心日久生变,万一赵国援兵赶到亦或山东五国发难于秦国,将军之心血岂不付之东流,前功尽弃了。”“这便是孤将十五万锐士安置在西山岭的一个原因。赵国即使来援,必过长平关故关,然而我军死死把守这两处咽喉,赵军断然无法会师。山东他国来救,无非需从韩魏借道,光狼城便首当其冲,部队放在西山岭,进可策应前线军队,退可回击他国援军,也算是无奈之举了。”“若真如将军之言,我军反倒是陷入困局,只怕有累卵之危啊。”“哈哈,虽有如此顾忌,然而孤料定山东他国不会支援赵国。”“此说何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只会等两败俱伤之时,帮助弱者来共同打击强者,只有这样整个诸侯国间才不会有一强而诸弱的态势,他们才会高枕无忧。当年齐国围魏救韩不就此理,韩国一蹶不振,魏国也霸权跌落。”“既然武安君如此成竹在胸,不如我军全部压上去,三十万对四十万,还是防守太过勉强,一旦赵军缓过劲来,口袋就被打破了。”“熬过前三日便好。”
赵军的左突右击确实让秦军疲于应付,双方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王翦趁势在丹水西岸以战车与厚盾一字摆开,形成视死如归的架势。赵军以骑兵开路,猛烈冲击秦军防守试图能够打乱其防守阵型,伺机从西南处打开豁口。可惜,赵军高估了自身实力,或者是不曾见识到这驷马战车的威力。驷马战车作为白起对付赵国铁骑的秘密武器,是针对胡服骑射的赵军所进行精心改装的新式战车,全长一丈有余,高约四尺,车厢由厚厚的铁皮包裹,就像横在赵军面前的百里石长城一般坚不可摧。任凭赵骑波涛汹涌式的冲击,由驷马战车组成的车墙纹丝不动。从老马岭撤下来的赵军哪见过这种怪物,几次冲锋下来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丢下几百具尸首仓惶回撤。王翦怎会错过趁胜反击的机会,清脆的鸣金声铛铛响彻山谷,赵军如同受了惊的鱼群,在丹水河滩绕了一圈,顺着山脊又缩了回去,王翦立刻将等待已久的五千铁骑从驷马战车后开出,一路尾随而去。丹水西岸,背水之战总觉毫无安全感,而王翦的谋划便是将韩王山西南之将军岭拿下,将军岭,是韩王山仅隔永禄河的一条山岭,虽然不怎么高大,确像一堵城墙挡在秦军面前,赵军只需些许弓弩手便可将来犯之敌拒之岭外,保主峰无忧。赵军主力集中在韩王山附近,将军岭更是重兵把守,想要拿下这处高地简直异想天开。王翦则是想试探赵军反应,将军岭如果趁乱拿下,韩王山之西南处便形成豁口,赵军的帅帐便在王翦的兵锋所指,只要牢牢守住将军岭,赵括便会如鲠在喉,寝食难安。赵军之败绩就指日可待。倒时赵军的火力就会集中在将军岭,如同磁石一般死死吸住他黏住他,丹水一线的压力就会大减,这样下去,赵军的消耗就会更大。想到这,王翦挥军掩杀而去,咬在赵骑后疯狂的厮杀着。而负责西南突围的赵军副将乃是赵括心腹,姓赵名国栋,虽是二十冒头,却是极为机警灵活,此番出击,也是试探秦军实力,见丹水壁垒坚固,便见好就收匆匆回撤,王翦军的尾随引起了他高度警惕,一旦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赵国栋勒马咆哮:“妈的,五千人追着一万人打,都是怂包吗?给老子组织战斗队形,应战!”
两军相对皆是严阵以待,王翦和赵国栋相互打量着对方,脑海里演变着开战之后的种种场景,王翦此番出战的目的不在于多杀敌人扩大战果,而是试探将军岭虚实,若有可能便一举拿下,将战线由丹水一线推至将军岭一线,缩小包围圈,赵军的中途折返甚至要硬碰硬却不是王翦想要的,此时的他正考虑如何绕开这波赵军,穿插到将军岭。赵国栋则不然,他打量着对面这个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年轻将领,心中嘀咕:秦国军功制风靡已久,眼前的年轻军官不过二十出头,能在白起手下单领一军独当一面,必有过人之处,不能小觑与他,谨慎些还是好的。于是吩咐道:“命令:左右两翼各一千迂回包抄,中军三千正面冲击。““喏。””我倒要看看秦军战力,狭路相逢勇者胜!”
赵军的旗手挥舞着红旗,赵军按照赵国栋的命令先是一顿躁动,随后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奔腾声和喊杀声。王翦脑子电光火石运转着,打还是不打权在他一念之间,打,既定的计划必然泡汤,重点是秦军铁骑的实力也暴露了,不打,可以让麻痹赵军,放松警惕,来日奇袭将军岭反倒是埋下伏笔,忍一时对全局有大利。“撤!”秦军马队后军改前军迅速撤出对峙战场,朝丹水壁垒而去。赵国栋担心秦军有诈,收兵回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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