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围困第二日,大雨,赵军突围六次,秦赵伤亡皆在万余之数,未有一支军队突围成功。
第三日,阴,赵军突围二十一次,秦赵大伤,而秦更甚之。赵多处突围,后秦取之,赵不得拖。
第四日,晴,赵军大举反扑,秦添兵十万巩固包围圈之防御,一日下来也堪堪挡住赵军攻击,直至夜深赵军方退。
......
第十日,晴,赵军断粮,杀马以充饥,其攻势渐弱,秦军围而不攻。
“将军,军中伤员已”
“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十日下来我军全力突围,却未见有半点成效,眼下军中已是断炊,将士们饿着肚子怎么打仗——手里的长矛拿不起,长弓也拉不动,这样下去我军必然会耗死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的,将军!”副将忧心忡忡抱怨道。
“杀马充饥!军中之伤马、老马、劣马分批次宰杀充作粮草,突围之将士一日两餐全饱,驻守之士卒一日一餐半饱,保持这十日之突围态势,本将军以为,赵王不会坐视不管,邯郸必然会派援军支援于我,只要我军守住!坚持住!”赵括眉头紧锁,郑重其事的说。
“将军,如果再过十日还是等不到援军又当如何?”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将军,是否考虑下我军退路?”副将鬼鬼祟祟看了下帐下他人,略显尴尬的低声道。
“退路,如何退路?”赵括放下手里的竹简,打量着他。
“将军,实不相瞒,末将以为我王救我的概率几乎为零,故关长平关皆在敌手,邯郸若有援军必先攻破这般险关方能进入长平战场,很明显没有;更何况赵国国内兵力匮乏,若赵王真的能来援,十天就算是爬也该爬到了,眼下一只苍蝇皆不得见,救援遥遥无期。而我长平四十万赵军之生死,也只得听天由命也。”副将看主将深思,知道话语切中要害,继续补刀道,“秦军兵力战力略优于我军,然而这围地之法凶险,白起也是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围而不攻,静待我军弹尽粮绝。最终我军之宿命也不过是......”
“继续说下去!”
“投降!”
“放肆!本将军就这两个字完全可以要了你的命!”赵括怒发冲冠,拍案叫停。
“将军,难道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头可断,血可流。但我赵人的脊梁不能折了,跪天跪地跪君父,岂可跪敌人!就算是我答应,这几十万的赵国男儿不答应。”
“难道只有死路可选吗?”
此时赵括不语。当初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改守为攻。说服赵王说服赵廷重臣,意气风发的来到长平。目送廉颇失魂落魄坐着牛车,遣返回邯郸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而今,物是人非。赵括输的一无所有,输的无话可说。眼下被围长平,胜败已无关紧要,而这近三十万的赵国将士的出路是当何去何从,确实该为他们想一想。赵括侍才凌物,虽是嘴硬,心里却十分明白。纸是包不住火的,大军最好的出路是投降,保全实力待东山再起。而投降则意味着赵国灭亡。
“绝不投降!”赵括一字一顿,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走到副将面前,严肃的对他说,又像是对帐内所有人说,“再提投降,决不轻饶,扰乱军心,定斩不赦!”
副将大气不敢喘一下,见赵括动了真格,跪地请命道,“请将军息怒,末将愿戴罪立功,请缨出战秦军,不求立功军前,只愿战死沙场,以全末将忠君爱国之贞洁。”
“将军快快请起,民间传言我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开始括还不信,今日得见心中不免敬佩,虽我军身处险境,却还不得万不得已之时,不要动辄生死不依,故作悲壮。”
“将军,秦军围而不攻,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末将不才,愿领五千精锐今夜往东突袭,打通与大粮山之联系,先解我赵军燃眉之急。”
“将军之心,括已知之。既然如此,那便成全将军之名。”赵括扶起眼前的副将,命令道,“今夜子时,本将军命你率本部人马向东突围,接应大粮山,带粮食回来!活着带粮食回来!”
“末将得令!”
夜,静得出奇。月亮藏在路过的乌云身后,躲起了猫猫。
小东仓河,丹水支流。源起于金泉山,由北向南汇入丹水,夹在韩王山与大粮山之间,河长十七公里,宽约两丈。河浅而水缓,士兵挽起裤腿便可安稳渡河。
一连十日的攻守,秦赵双方不约而同达成一个契约:清晨赵军击鼓发起冲锋,秦军则依靠驷马战车平铺在小东仓河东岸阻挡赵军,来来去去折腾一天,日落西山两军便鸣金收兵,夜晚,相安无事。正因如此,这也是赵括想试一试的初衷,他相信人逢绝处,上天必将网开一面留条活路,而大粮山,就是赵括几十万大军唯一的活路。
夜色渐沉,睡意更浓。月光朦胧,星光迷离。拂过的凉风并未在草木间逗留,而是巡视着广袤的长平战场,夏虫发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送她远去。亥初时分,河西岸神神秘秘开出一支兵马,人禁言军无声,马衔枚蹄裹布,靠近到河岸潜伏在丛林草木之中,观察着对岸的一举一动。且说王陵自从巡视小东仓河防线,一点也不敢懈怠,除了军队常规性分配为巡逻组,防守组,预备队外,他还每隔百丈便建一座一丈多高的了望台,台上各悬一铜镜,在火光的反射下投向小东仓河,犹如当代的探照灯一般,虽多日下来皆未出现异常,但王陵还是坚持每个了望台安排六名士兵,两两轮班确保夜里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