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与牵念、委屈还在初到异乡的年轻人心中搏击着。
“喏,到了。”
租房中介人却已停在一户人家门前,伸手敲动那扇油漆掉落、布满老年斑的旧木门。
“杨阿公——开门啊!”
“……”
等了半天,可门内却仍无人应声。
中介人坚称已与房东杨阿公联系过,他肯定在家。
季存只能披着半身的雨湿,站在屋檐下的水泥台阶上等待。
奔波大半天,他有些疲惫,将手拎的编织袋与搪瓷脸盆放到靠墙的小竹椅上,又将身后的背包取下,抱在怀中。
谁知,那小竹椅竟是坏了脚的,刚刚放上去的行李就很快歪倒下去。
“咣啷!”
伴随这突兀的响声,几个人从旁邻的门内探出全身或半身。
好奇或警惕的目光搜索着,集中到了敲在水泥地的脸盆上。
斜对过的门内,一个身形干瘦、赤着上身、手端饭碗的老人问中介人:“这是你给杨阿公新寻的房客?”
“嗯,郑阿公,你夜饭还没吃好?”中介人回应着,表情中却浮出一份异样。
季存尴尬中瞧着,感觉那表情像一种警告,又掺杂着恳求。
“哼,给儿子们气也气死了,吃不下!”
郑阿公闷哼,端了还堆满饭菜的碗回屋,却碰翻了自搭简棚下的空菜箩。
“骨碌碌”,那菜箩滚到泥水中,漂到季存脚边。
季存俯身捡起。
却有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菜箩,又扔来一串麻辣:“这是我爷爷家的,你拿它干什么?”
“我,只是想帮你们放回去。”季存解释。
可那声音的来源——一个烫着半长卷发的姑娘已不再理睬他,转身扔下生气的菜箩,回头冲屋内嚷嚷:“爸,要吃饭你吃,我先回去了,妈还在家里等我!”
“亚娟!”一个留着板寸头发的中年男人随即从屋内赶出来,拽住她的胳膊,低声劝说,“你聪明一点,陪阿爷吃顿饭……”
亚娟明显是不想听话的!
“哗啦”撑开手中的雨伞:“爷爷看不起我妈,嫌弃她是乡下人,我干嘛留在这里?爸,你要有骨气,现在也跟我走!”
“你阿爷看不起你妈是一回事。”她爸着急,“可他还是喜欢你这个孙女的……”
“喜欢?”亚娟瞪大了一双杏眼,“这里就快要动迁了,他还不肯让我们的户口迁进来,算怎么回事?”
“那不是你阿爷没有退休金、吃低保,两位阿叔威胁他说:要迁回我们的户口让我们参加分房就不给他养老吗?”
“你是爷爷的大儿子,本来就有分房的权利!”亚娟气红了圆圆的脸庞。
“哎呀,我厂里也会有工房的。”亚娟爸安慰着,注意到侧旁立着的季存,立刻压低声音,和自己女儿咬耳朵,“不分也好,省得将来……”
季存无心探听别人家的私事,默默转身,回到杨阿公的屋檐下。
却不知哪里传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呵呵,不晓得这个房客可以租多久?”
中介人脸色一变,紧张地看向季存。
他的注意力却被眼前打开的木门抓住了。
“老人家,您,您好!”见门内头发花白的老人面色不悦,季存竟结巴了起来。
杨阿公却只管当门立着,冷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并未挪开半步。
“杨阿公,这位就是我电话里说的小季,大学毕业生。”中介人头疼又尴尬,“我感觉素质不错,应该符合你的要求,就将他带来了。”
杨阿公仍未发声,蒙了一层白浊的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季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