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远呀,公交车都不方便!”于阿姨小小地惊呼又质疑,“你们让她搬那么远,以后怎么经常回来照顾你与雪珍啊?”
四个人和着麻将的声音忽然就静了一半。
杜雪珍隐藏着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是啊!我也说太远了!可怎么办呢?她家培祥肩膀上担子重,买不起近一点的呀!”
“好咧,砌牌。”杨阿公招呼着,又一次劝说,“阿旺,我就说:在买房子上面,你贴补咏兰一些,对你们夫妻有好处。她家培祥经济上面不足,可人是好人!我看这段时间,不管你们老夫妻要他做什么,他跑进跑出卖力得很,一句闲话都没有,比咏萍为人实在!”
“嗐,他回来才多少时候啊?永萍是经常回来的。”任家旺重咳了一声,“再说,谈培祥多大的人,还要我贴补?我和雪珍一共有多少存款?等东杰将来结婚以后,估计咏刚还可以再寻一个!”
于阿姨就笑:“东杰天天就晓得白相,你们的孙子媳妇还没种进地里去呢!你不如先帮咏兰安家,他们夫妻记你们的情分,将来养你们的老也更用心!”
“我们倒是想啊……”杜雪珍叹气,“可我们贴补了真能享得着福哇?培祥那里讲不准的——他家乡老母亲那里的阿弟心眼多,现在是因为老母亲身体健康能带孙子,所以紧贴在她身边。可老母亲身体不行了呢?没准就推到上海给咏兰夫妻了,那咏兰还能顾得着我们多少呢?你看看咏萍就知道了,心里向着我们,可是秦彬撂一句狠话,只好让她回去。”
“原来你们是怕贴补了咏兰,反而让亲家享受。”杨阿公了然,可还是坚持,“可我觉着:你们可以心胸宽一些,不要太计较。”
“我们这不算是计较!”任家旺要强,辩解,“我们退休工资与存款就那么点,三个子女没办法全部照顾,自然要想想清爽,因为没有后悔药吃的!”
杜雪珍跟言:“是啊,整个弄堂,难得有人家像你的条件:两个子女随便你怎么分动迁房子。”
杨阿公沉默着,没有接声。
于阿姨却说话了:“上趟,郑阿昌倒是和我讲:你家儿子只怕是想推脱给你养老,是不是真的?”
“他瞎三话四!”杨阿公斥了一句。
于阿姨强调:“阿昌说:他在烟纸店看到你打电话发脾气,骂儿子不稀罕房子,原来是不想管你死活!”
杨阿公遮掩不住,带着气愤出声:“他是该骂!出去之后大概给汰脑子了,那天和我说:动迁房子只管给妹妹好咧,今后就妹妹多费费心,经常多回来望望我,安排我养老。他自己只怕是工作太忙,没办法经常回来。”
“他怎么这样讲呢?”杜雪珍意外,“我家房子讲好不给咏兰,咏兰也没有这样推脱过!”
“你以为像咏兰夫妻这样的老实头,有几个啊?”杨阿公没好气,“咚”地扔出了麻将,“小赤佬完全忘记掉了:我和他娘,花在他身上的精力最多,是妹妹的几倍!”
任家旺是清楚杨家情况的:“是啊,你家杨荣从小身体不好,动不动住医院。你为了他拼命争取加班,拿了加班费就给他买鱼肝油。他一发寒热,你们夫妻半夜三更就抱了他往医院冲。婷婷没人带,就扔在我们家。”
“他根本记不得!哎,这麻将不想搓了!”
季存擦着头发出卫生间的时候,只见杨阿公着恼地推倒了面前的麻将牌。
“不要生气,比比我,老杨算开心的!”于阿姨急忙劝解,“你看我家媳妇到现在没养小人,医院跑去多少趟也不管用。我打听了偏方,天天给她煎中药,端到她面前,她还不肯吃。我问她,没小人,老来怎么办?她讲啥?……对了,‘做丁客也不算啥,将来留足钞票去蹲养老院’!养老院这么好蹲的?她肯蹲,我还舍不得儿子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