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笑道:如今官家雷霆之怒,只怕到时候玉石俱焚啊。无相法师不卑不亢的说道:我佛东来,也并非一帆风顺,昔日三武一宗,四大法难,可是信众向善之心,未可违逆。
章惇手一摊说道:既如此,无相法师请回吧,既然法师愿意以身证法,本官就不多留了,狄将军那里想必也等的烦了。章惇起身,无相法师赶紧拉住章惇,低声说道:章相必欲置我佛门于死地吗?章惇淡淡的说道:法师着相了,本官无意置何人于死地,今日果,前日因矣!
吕惠卿赶紧打圆场说道:事还未定,事还未定!法师,非是本官妄加猜度,本朝寺院之盛,不亚于前唐,我大宋官家,礼佛尊法之心,至诚可见,自太祖起,历代官家,无不赏赐寺庙僧众,所费何止千万?然而及至今日,京中香火鼎盛,王公士民瞻奉舍施,唯恐弗及。有竭产充施者,有燃香臂顶供养者,十分东京之财,七分在佛门矣。更有违法犯禁之辈,购买度牒,诈称僧侣,逃避追捕,这些事情,法师想必知道的吧!
无相紧闭双眼,不做回答,自从宋真宗起,赵宋皇室就一直优礼佛门,皇室的不断赏赐,使得民间百姓也纷纷附和,到仁宗时,佛门已经十分昌盛,无论世家大族还是普通百姓,礼佛都是一件极为普遍的事情,吕惠卿接着说道:法师既说到三武一宗,可读过唐武宗的废佛敕令?
吕惠卿将这道敕令最后一段读出来:洎于九州山原,两京城阙,僧徒日广,佛寺日崇。劳人力于土木之功,夺人利于金宝之饰;遗君亲于师资之际,违配偶于戒律之间。坏法害人,无逾此道。且一夫不田,有受其饥者;一妇不蚕,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胜数,皆待农而食,待蚕而衣。寺宇招提,莫知纪极,皆云构藻饰,僭拟宫居。晋、宋、梁、齐,物力凋瘵,风俗浇诈,莫不由是而致也!
吕惠卿问道:法师以为,今日这汴京城内,像不像这敕令描述的一般?各个寺院庙宇,拥有土地皆以千顷计,僧众少说数百,毁铸我大宋钱币,融为佛像,仅此一条,就可以对佛寺赶尽杀绝,还不要说佛门之中,良莠不齐,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不再少数,非是官家要置佛门于死地,而是佛门自己把自己推上绝路了。
章惇冷笑道:法师大可以看看东京城内的这些和尚,哪一个不是锦衣玉食,遍身绫罗,尔等一件袈裟,便要一家中产之家的家产,还大肆贩卖官家赏赐的度牒,借以谋取钱财,致使国家赋税流失,桩桩件件,不是尔等的前日因吗?到了此时,还不俯首听命,兀自大言不惭,李乾顺割据银夏,坐拥雄兵五十万,还不是要给官家递上降书顺表?尔等要以何抗拒天威?莫不是煽动信众,谋逆反叛吗?
无相赶紧说道:章相误会了,我佛门一向忠于大宋,绝不敢起反叛之心,官家欲佛门如何做,不妨直言,我佛门必遵而行之。
章惇看了眼吕惠卿,吕惠卿会意,轻咳一声说道:官家所求,不算过分,一是清理寺院僧众,凡是不能通过试经的,一律还俗。二是寺院土地,概为自食其力所用,按每僧十亩拨给,多余土地,一律入官。三是日后寺院各项经营如常,但需照章纳税,由三司监管。四是寺院造像,概不准用铜铁之属,只准泥胎木刻,所有铜铁佛像,一律入官。法师只要答应这四点,禁军即刻回营。
章惇说道:法师不必他言,只需告诉本官,允与不允即可。
无相说道:那禁军士卒,不得踏入寺院,若僧侣有作奸犯科之属,由寺院交予开封府即可。若如此,官家之言,我佛门自当遵奉。
吕惠卿笑道:只要佛门遵奉圣谕,我们又何必刀兵相向呢?但是三司官吏,是要入寺核查的。
无相法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如此老衲应了,我等谨遵官家圣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