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过后,便是夏至,仲夏开始,天气越来越炎热。光在屋里坐着都会汗流浃背。
有种西瓜的,都往地里摘几个回来放到井里降温,要吃时捞起来。
傍晚,蜻蜓成群结队在屋前飞翔,在小路上空飞翔,没人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将要到何处。它们像在集市里闲逛。
小孩子用竹篾作一个圈,网上蜘蛛网,用来扑蜻蜓玩。有些捉来喂鸡。
如捉到紫色大蜻蜓,他们可舍不得拿来喂鸡,自己拴上绳子让它在手中飞翔。
晚上一家大小带着竹席子到晒谷场打地铺,乡村仲夏的夜晚有了许多欢声笑语。
孩子们在月光下捉游戏,玩踩人影,兵捉贼,拉网兵,夺红旗,丢手绢……
夏天真是一个漫长而有趣的季节。
梁玉珍身体完全恢复,上山下地行走自如。
她把菜园吃不赢的菜,采摘下来过水,晒菜干。豆角干她最喜欢吃,每年都晒许多。
每一年有个青黄不接,吃不上菜,全靠菜干和野菜过度。
以前做着这些挺有趣的,现在她只觉无聊。
军伟自从她不肯答应拒绝其他男人,来她家的次数少了,陆景川最近也不知忙啥,晚上很少翻墙进来。
梁玉珍内心感到些许的寂寞,再加上晚上树上猫头鹰咕咕叫,听起来有些凄惨,令她有点害怕。
好几次她起床撒尿,一会儿听到孩子般哭声,一会儿又仿佛听到有老人在笑。
她尿到一半赶紧跑回屋里去,太吓人了。
小时候村里老人经常说,不怕猫头鹰哭,最怕猫头鹰笑。
因为听到猫头鹰笑,过不了几天村里准没什么好事发生,村里定会有老人去世。
她家以前有棵果树,有一天飞来一只猫头鹰,她二叔看到后,把它赶跑。
说来也奇怪,过了几天她奶奶便去世。
始料不及,全家人都不敢相信,奶奶那天晚上还把晚饭做好,因为爸妈,叔叔婶婶在地里干活,天黑还没来得及回家。
奶奶把饭菜做好,全部放在锅里盖着。
她自己却拿一个碗装一点米饭先吃,她跟孙子孙女说,她等不得爸爸叔叔回来。
自己先吃点,你们就等爸妈回来再吃。
梁玉珍记得那晚奶奶吃得非常少,也就两口。
吃完她碗也不洗,说先回房睡觉,叫梁玉珍他们自己玩耍。
爸妈,叔婶那一晚从地里回来特别晚,说是迷了路,在一处草窝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熟悉的路。
爸爸还责怪妈妈,不该在地里干到天黑,而妈妈说只想把那一块地全部做完,免得剩一点第二天早晨又沾露水去做。
他们回到家洗过手准备吃饭,爸爸问奶奶呢。
梁玉珍说奶奶吃过饭回屋里睡觉了。
爸妈听了说孩子胡说,奶奶从来不自己提前吃饭的,即使是锅里没什么东西可吃,也等到一桌人坐齐再一起吃。
爸爸担心奶奶病了,便走进房间看看她。叫两声妈不应,才确定奶奶已在睡梦中去世。
一家人顿时伤心不已。心里都纳闷,奶奶看起来无病无痛。
前几天还叫爸爸看到有黄荆砍两担回来晒干,有空烧成灰做碱水,做灰水糍,或者黄糍吃。
伤心归伤心,肚子饿了还得吃饭。吃饭的时候,发现奶奶做的菜并没有放盐,一点味道没有。
爸妈想不出什么原因。那一晚猫头鹰在院子那棵树“咕咕咕”叫了一晚,时不时还听到老人的笑声。
梁玉珍记忆犹新,她有时害怕夏天,除了害怕它漫长,还害怕猫头鹰整夜整晚地叫,弥漫一层宿命的哀愁。
奶奶去世不久后,婶婶就提出分家,起因只是晚饭过后她跟妈妈因为洗碗的事常吵架。
以前家里家务都是奶奶做的。
现在晚上听到猫头鹰叫,她还害怕丈夫鬼魂回来。虽然知道丈夫不会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