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她们相处得很好。”
歌姬无言,可她们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有着不同的信念和三观,势必会渐行渐远,也许有一天还会选择完全不同的方向。她忽然想到十多年前,某个夜晚,有人坐在东京高专后山的阶梯上,满面惆怅,“歌姬,他走了。”
那是听闻他和夏油杰碰面后,她火速从京都赶回东京。但见到那样的他,她唯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静静地陪着他看天上的明月,看一个少年在那一晚的迷茫困惑痛楚绝望挣扎。
希望她们不会走上那样的道路。歌姬在那天见到菜菜子美美子时想。
只不过,此刻,她还没想好要如何回答夏树的问题,就听到夏树的自言自语。
“歌姬阿姨,你肯定知道。东堂和新田说无法原谅他们。他们做了很多错事,可是…菜菜子美美子是我的朋友啊…”
*
2017年12月24日那天晚上,歌姬的巫女服早已染满鲜血,百鬼夜行,京都一片凄惨。歌姬一边抹了抹额头上流下挡住眼的血,一边大声喊三轮退下,她来迎战这最后一只一级咒灵。
符咒早已用光,她的术式是辅助增益类,无法直接用来祓除咒灵。三轮受伤很重,她只能拿过三轮的刀,把咒力注入刀中来继续战斗。
剑术并非歌姬的强项,虽然一直被某人诟病她的剑术弱得可能连蝇头都打不中,但是此刻她还是双手紧握刀柄,不停地挥刀。不能停下,她告诉自己,刀停下,死的就是自己,和她身后的三轮霞。
也许她真的很弱。在生死搏斗间,她竟然出现幻觉,仿佛听到那人对着她笑,“歌姬,你真的很弱诶!”
歌姬拿出和他吵架时的劲头,努力挥舞手里的刀,她是准一级,对付一级咒灵还有点勉强。可她硬是咬着牙,把最后的一点咒力注入,是最后一刀了。
一支箭和她的最后一刀一起击向眼前的咒灵,歌姬认出那是加茂的箭矢。
咒灵终于轰然倒地,受重伤的加茂一瘸一拐走到她的面前,“这是我最后一支箭了。”
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幸好,京都的咒灵也基本上清理干净,歌姬看向头顶的繁星,东京那边还没结束吗?
接到那人的电话时,歌姬还愣了会神,来电显示上“大笨蛋”三个字很是显眼,她却忽然没有勇气接听。
他是最强的,应该不会出事。她害怕的是,一如当年戴着墨镜仰头看星星的少年再对她说出脆弱的话语。他该是骄傲的,自信的,飞扬的,不该是那般无助的,脆弱的,怅惘的。
“歌姬老师,电话。”还是加茂提醒她,她才不得不接起来。
电话里,是他正经到想让她流泪的声音,“歌姬,他走了。”
*
歌姬回过神,“朋友”这个词语,对他们咒术师来说,是很沉重的。他们习惯说伙伴或搭档,而非“朋友”或“挚友”。
夏树的目光灼灼坚定,“歌姬阿姨,即使她们是诅咒师,她们也永远是我的朋友。”
歌姬搂过夏树,仿佛回到今年新年第一天,她出席的那场私人小型葬礼上。
清子和歌姬一起驱车前往。清子满脸疲惫,从百鬼夜行之前到现在,她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大量的事务需要她去处理。反而是如歌姬这般的咒术师们,在经历了那晚的恶战之后,就都放了假。
“五条悟为什么还要动手?”清子在车上和歌姬确认那天的细节。
歌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最后是五条悟结束了夏油杰。
“看他写的报告,杰那时已受了重伤,为什么不留他性命,交由总监会?”清子声音依然轻柔,可歌姬听出她浓浓的不满。
歌姬忍不住为五条悟说话,“是上层下达了直接祓除的命令吧。”
“呵,他五条悟会老实听上层指示?”清子轻嗤,不再说话。歌姬也一脸尴尬。
那天的葬礼上,清子和五条悟差点打起来。
因为当时没有外人,清子直接质问五条悟,“为什么急着亲自动手?不把他交由总监会?”
五条悟眼睛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看不清他的具体神情,只是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交给你们那群烂橘子,最后还不是执行死刑。何必多道手续。”
清子直接扬起符咒对准他,“你说谁是烂橘子!你知道什么!他是我们皇室的人,自有我们皇室来惩罚他。”
五条悟对清子的符咒满不在乎,“皇室也不会放过他吧!你们不是早就发了声明,说他从来都不是皇室的咒术师吗?怎么现在又承认了?”
清子一时语塞,夏油杰叛逃后,皇室被咒术界大肆批判,不得不发了声明,声称夏油杰和皇室没有任何关系。
声明是清子亲自撰写的,还有她的印章。可她其实私下和夏油杰解释过这件事,夏油杰当时歪着脑袋,笑着说,“哦,我的确和皇室没关系啊。”
但这些和五条悟没法明说。
清子收起符咒,一脸悲痛,“也许你不相信我,不过,我是想过,要保下他的。”
五条悟懒懒地说,“哦,是吗?现在说这些,晚了吧。”
歌姬在临走前,私下里,又问了五条悟一遍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她见证过五条悟和夏油杰在一起的青春,明明,没有比手刃同伴更绝望的事了。
五条悟扬起头,有微风吹过他被绑眼的绷带竖立起来的白发。他的声音异常坚定。
“因为是挚友。”
“my one and on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