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有了新的发现。
在战斗中,高速流动的动作,让和咒灵相连的女子身体也起起伏伏,她的面容终于显露在夏树面前。
“是她!”夏树下意识收回正准备扔出符咒的手,“伏黑同学!她是凌的母亲!”
凌就是和她交换库洛米礼物的女孩。伏黑也停住想要再次上前攻击的脚步,只是让“不知井底”的舌头死死缠住不停扭动的咒灵。
两人都觉得事情蹊跷,而那只咒灵也在此时,发出断断续续地嚎叫,“为什么…为什么…都去死吧…”
伏黑有些烦躁,明明只是2级咒灵,可情况却十分复杂。夏树收回符咒,脸上是毅然和决绝,“伏黑同学,麻烦你禁锢住那个咒灵,我要靠近它,看看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伏黑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再不祓除咒灵的话,凌的母亲,不是直接死掉,就是会被诅咒,变成咒灵吧?”夏树顿了顿,“我去触碰它,搞清楚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也许能找到祓除它的办法。”
最近和伏黑做医院的巡逻任务时,她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能隐隐约约触碰到一些咒灵的本质,感知到它们是由什么形成。
伏黑和她分析过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你的术式?你不是说能触碰到亡者的灵魂,但生者的灵魂你却无法触碰。那是不是说明被肉.体束缚的灵魂,是你无法触碰的。死者的灵魂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已经脱离肉.体束缚。而对于咒灵,它们本身就是只有灵体,所以,你才能感知到那种咒灵所谓的‘灵魂’。”
伏黑的思路清晰,夏树觉得有道理。但她同时也发现,她并非是能感知到所有咒灵的“灵魂”,比如单纯的情感发泄而形成的咒灵她就无法触碰。
“这种咒灵,可以称作是没有灵魂的?只是负面情绪,也就是咒力的堆积和集合。所以,你感知不出来什么。”伏黑的话让夏树深感赞同。
但此时,伏黑却坚决反对夏树这样做,他沉声对夏树说,“这只咒灵你可能感知不到什么。就算能感知到,这种感知让你很容易受到咒灵负面情绪的影响。那种情感,对你来说过于沉重黑暗,不要去…”
伏黑曾见过她在祓除一只咒灵时因为有深度接触,而后哇哇大哭的情景,和咒灵的阴暗共情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陷入黑暗窒息的情感中,精神会受到巨大打击。而眼前这只咒灵,他想到两人刚入帐时面临的那股激烈的咒力波动,连他都被那浓重的情感恍了心神,更不要说夏树了。他不能让夏树去犯险。
如果等那个女子化为诅咒,或者直接死去,这只咒灵应该就能直接祓除。伏黑在心里暗下决心。比起让自己的同伴去面对这种危险至极的可能,他宁愿可耻地选择这种最坏的结果。
夏树握紧手里的隐匕,“可是,凌还躺在IcU,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母亲就这样死去…”
*
夏树冲出去的速度快到让伏黑来不及抓住,他心里微微一痛。夏树已一跃跳到巨大的蜈蚣咒灵的背上,身姿矫捷,是她这段时间快速成长的成果。但伏黑却宁愿她没有这种长进,不然,他不会拦不住她。
夏树的手已经抚触到那只咒灵的头部。这也是她实验几次后发现的。她目前对咒灵的这种感知能力并不强,而且必须是碰到咒灵的头部才有信息传入。如果类比人类的话,就是大脑处,那里是咒灵情绪最浓郁的地方。
伏黑绷紧嘴唇。他已召唤出4只“不知井底”,如果再召唤一种式神,会让他有点勉强。可他依然召唤出玉犬,让它在咒灵身前待命。而他则是紧盯着夏树。
看到闭着眼睛,表情十分痛苦,却依然紧紧抓住蜈蚣咒灵头部不放手的夏树,伏黑只觉得仿佛有一片极薄的小刀在心间划过。
他忽然想起两人讨论夏树出现的这种能力时的对话。
“好奇怪,之前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不过,也可能我本来也没祓除过什么咒灵。”夏树对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感知能力有点奇怪,虽然她曾触碰过一次真人的灵魂。但其实那之后,她并没有再触碰过。
“因为你变强了,对术式的理解加深了。”伏黑在仔细思考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他之前只大致听说过夏树的术式。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能想象出肩负这种直面死亡和灵魂的术式有多沉重。而现在,她的术式精进却把她推入更深重的漩涡。
“也许这是我获得新的术式延展必须要经过的步骤吧。”当时,夏树看到他的眉头过于紧绷,还笑着宽慰自己和他。
“没什么啦。就像伏黑同学的术式,听说你的式神也都是自己千辛万苦调伏的啊。”那时的夏树抬起双手,让它们沐浴在阳光下,她也仰起头,微眯着眼,“呐,伏黑同学,想要变强就是要付出代价啊。”
夏树全身都在颤抖,她早已泪流满面,脸色苍白。伏黑再也看不下去,他也跳跃到咒灵身上。
被“不知井底”用舌头死死控制住的咒灵自从被夏树触碰后反而安静下来。伏黑很轻松地上前握住了夏树还覆在咒灵头上的手。
一刹那,伏黑也被拉入无边的黑暗。呼啸的风从他耳边吹过,带着无穷尽的怨怼、恐惧和愤恨。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感。
熟悉的是对命运不公的怨怼。他听到凌的母亲泣血地质问,“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是我的孩子得了绝症?她是那么善良的好孩子,而我也一直为善。为什么?”
陌生的是一个母亲要失去自己孩子时的恐惧和愤恨。他看到凌的母亲伤心欲绝趴在IcU病房门口的无望,以及她疯狂地呐喊,“毁灭吧!既然无法给自己的孩子治好病,那就大家一起毁灭吧!”
原来是在极度的负面情绪爆发时产生的过怨咒灵,攀附在这个绝望到疯癫的母亲身上。她浓郁的情绪宣泄,给这个咒灵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
医院中这样的负面情感很多。即使伏黑和夏树祓除了已成形的咒灵,但这些飘散着的其他病人或家属无法释怀的情绪,与凌的母亲强大的怨念产生共鸣,因此才让这只过怨咒灵在一夜之间形成。
原来昨晚,和夏树分开后,那个叫凌的女孩被下了病危通知啊。
伏黑忍住这些情绪给大脑带来的针扎感和眩晕感,他紧紧抓住夏树的手,将她与咒灵分开。
伏黑一把背起还未从咒灵这些负面情感中剥离的夏树,跳到空旷地,他此刻也极为不好受。
那些负面情绪同样深深影响了他,可这些情绪是他从夏树身上间接感受到的,也就是说夏树此刻承受的将是他的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