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拉下墨镜，露出澄澈的冰蓝色眼眸，直视夏油，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超过平时夏油和人交往的距离。夏油有些不自在，身子想往后仰，然后他看到五条漂亮的眼睛弯了弯，笑意在眼角跳跃。
“夏油，我勉强承认，你比我想得强。”
什么嘛，夏油那后半句“所以，请你注意点距离”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见鬼，总觉得刚才像是看到了无限延伸的天空。
*
东京高专一年级的三名学生，尤其是两名男生，再也不会有时间争斗吵架，所有人都忙碌起来。夏油有了一天赶往两个地方祓除咒灵的经历，五条也不遑多让，彻夜不归在外通宵祓除咒灵也不是偶然的事。虽然硝子不用出任务，但是学校给她施加压力，让她在一个学期学完其他医科生三年学完的知识。
学校果然不再安排夏油和五条一起出任务，明面上说的是，两个一级咒术师一起做任务大材小用。
“就是怕你们两个再打架。”硝子人如其名，如玻璃一般冷峭锋利。她和夏油之前的女同学们都不太一样，不温柔不可爱，有一张清丽的面孔却总是一针见血，字字如刀。
此刻，体术课，只有夏油和硝子练习，五条去做任务了。硝子假模假样比划了两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和夏油打了个招呼，“我离开一下。”
夏油停下挥舞咒具的动作，认真对硝子说，“家入同学，抽烟对身体有害。”
体术训练没多长时间，硝子已经短暂离开好几次了，每次回来身上都有淡淡烟草味。
“管好你自己。”少女已利落转身，扬了下手，手中赫然是烟盒。
夏油还是来到正抽烟的少女面前，少女明明面容看起来很稚嫩，但是却在熟练地吞云吐雾。
纤巧的手指，偏浅的唇色，不像他以前那些女同学一般涂亮亮或者嫩红的唇彩。她站在那里，指尖间不断有烟雾升腾，眼睛平视前方，眼神有些飘忽，面无表情，但是看起来格外孤寂。
这是夏油杰第一次这么认真打量硝子抽烟，以往不是没见过她抽烟，可也不过是匆匆一瞥。
他忍不住走上前，“给我一支？”，然后看到少女优雅地叼住烟，熟练地从身上不知道哪个地方摸出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他。
他默默接过，默默点燃香烟，是柔和七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很清淡，还能感觉到一点微甜。是适合女生抽的烟。
两人像是很有默契的烟友，在烟雾渺渺中不发一言，直到两人都抽完一支烟。硝子又拿出一支，却发现夏油杰刚才只还给她烟盒，没有还她打火机。
“你为什么喜欢抽烟？”夏油杰不还打火机，反而认认真真地问硝子。
“感受着烟雾安静燃烧，可以不用思考，就是这么简单。”
“吸烟对身体健康有害…”夏油杰干巴巴地说，然后听到硝子不客气地打断他——
“可是，却有促于心理健康。”
夏油杰哑然，他想了想，微微仰头，也示意硝子和他一起抬起头，“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看看天空。我原来经常跑到伊势神宫，靠坐在神宫林树下望天，或者躺在五十铃川的河边，有什么无法对人诉说的烦恼，就对着悠悠蓝天白云诉说。”
硝子似乎被夏油的话打动了，也抬起头看天空，她清冷的声音在春风中听起来格外惆怅，“夏油，你很幸运，有咒术师天赋，早早被神宫发现。”
“我来自一个北海道偏远的小镇，那里根本没人懂咒术这些东西。在咒力觉醒后，咒力的反转操控会在我体内直接进行，我无法控制这一能力，任何伤口我都可以很快自愈。这样的能力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就是妖术，而我被认为是不祥之人。在他们看来，任何事物都无法伤害到的人，是多么让人害怕。”
“父亲因为我备受镇上人的嫌恶，指责这一切都是母亲的错。母亲带着我去各种寺庙求助，她以为我是被什么坏东西缠上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怎么回事，后来，母亲抽烟酗酒……”
硝子默了默，看着天空似乎出了神，“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自己还能把这种能力用在其他人身上的吗？母亲喝醉了酒，摔倒了，家门外有一块别人不知从哪搞来的镇压妖术的石头，她撞在那石头上，头破血流，直接晕死过去……”
“我在心里想，如果自己的那种妖术能救母亲就好了。我感受到那种能量在体内流动，流到母亲身上，她的血止住了。可是她清醒过来，推开我，说不要成为和我一样的妖怪，不要这妖术施展在她身上。她自己又撞了石头，直接断气了。”
“什么啊，她只是烦了，活着就还要看着我，她又没办法下定决心离开我，自己去过好日子，最后，就用这种方式一走了之。”
硝子揉了下脖子，还是把那根从烟盒摸出来的香烟衔在嘴里，然后头微微凑近夏油，“一直抬头看天空，很累啊，你不累吗？还是把烟给我点上吧。”
夏油给硝子点上烟，看着硝子在烟雾中展开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国中时我就开始抽烟了，那时在学校里抽烟，被当做不良少女，有真正不良的大姐大看不惯我。”
少女说到这里，难得露出俏皮的表情，“可是因为有咒力，我比她们力气大，她们也打不赢我。”
她再次仰起头，眯了眯眼，向天空吐出一口烟雾，然后说，“夏油，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不可怜，受到任何伤害都无所谓，我可是会反转术式啊。”
“怎么会无所谓啊，”夏油忍不住叹口气，“家入同学，即使你的伤口能很快愈合，可是受伤时的疼痛和害怕，这种感觉和心情，和大家是一样的啊。”
“不能因为你身上的伤可以很快治愈，就忘了你也受过伤啊。”
硝子正吸烟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你的打火机归我保管了，硝子同学还是不要抽那么多烟了，实在忍不住抽烟就来找我给你打火吧。哦，对了，擅自叫了你的名字，可以这么叫你吗？你的名字很好听。”
硝子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得肩头耸动。这个笨蛋，打火机还可以再买啊，他以为拿走了自己的打火机，自己就不抽烟了吗，不过……
“你这样，一般的小女生都无法抵挡吧？”
“是吗？我的确是挺受欢迎的。”
“喂，杰，我们还是不要看天空了吧，总觉得好像在看五条的眼睛似的。”硝子也自然地喊出夏油的名字，潇洒地转身，还不忘招呼同窗，“快点回去训练吧，不然一会夜蛾老师又要骂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