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热闹,经济繁荣的,这时代人们公认的富庶之城——扬州。
城西,广陵胡同内,有座颇为破败的宅邸,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位置也很不错,但院墙霉变斑驳,屋顶瓦片多破碎,正大门破了几个洞,黄铜锁把丢失,连立在门口的两只石狮子,也乌漆漆无精打采的,不复曾经的威武。
这座宅邸,从外到内都流露出一种衰败的气质。
“李金牛,老娘嫁给你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朝廷已经不会再用你了,为什么还不把这宅子卖掉,回乡下买百十亩田地,而是待在这里过苦哈哈的日子?”
“家里现在揭不开锅了,你的月饷朝廷也欠了两年多了,你个窝囊废一两银子都没要到,还当什么锦衣卫?”
“不行!这宅子今天再不卖掉,老娘就跟你和离!我刘月娘嫁给你十几年了,给你当牛做马,生儿生女,福没有享几天,苦受了一辈子,今天要是再看不到一点盼头,老娘要么和离,要么就上吊,李金牛你看着办!”
此刻前院内,一个妇女发飙的声音,吵的左邻右舍都能听到。
锦衣卫百户李金牛,一个四十岁出头,苦瓜脸,短髯须,容貌跟《绣春刀》里的卢剑星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穿了套打了不少补丁的飞鱼服,一边听着妻子的指责抱怨,又听到旁边的两儿一女,因饥饿不断发出“爹爹,我饿”“爹爹,我想吃东西”“爹爹,好饿”的哭泣声。
李金牛的苦瓜脸,顿时变的更苦了。
只是妻子提出卖掉这套宅邸的要求,他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这套宅邸是祖上立了大功,得到皇帝赏赐,然后流传下来的,至今有一百多年历史。
同样传承下来的,还有他锦衣卫百户的职位,到他手中,已是传了八代了。
如果把这套宅邸卖了,换成银子去乡下置地。
不仅意味着丢掉了先祖创下的功绩,恐怕也会失去锦衣卫百户的世袭资格,没办法传到第九代了。
这种有辱先祖颜面,对不起先祖遗泽的事情,他是万万不敢做的,他不想当李家的罪人。
只是儿女们在挨饿。
妻子要和离。
再这么坚持下去,他这个家就要先完了,保住先祖颜面与解决现实困境相比,那个更加紧迫,其实他也早就有了答案。
但……
他心底一片哀嚎。
自打今上继位以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锦衣卫给裁了,他的饭碗直接就没了,后面即便恢复,但他的月饷,州府的官员们,能拖就拖,能躲就躲,或者干脆说没有,这三年来,他这个锦衣卫百户,只拿到了几个月的饷银,至于那些普通锦衣卫,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已经可想而知。
偏偏今上信任文官,对地方上锦衣卫的生存状况不闻不问,像是完全忽视了他们,也不需要他们提供的各地民情,只是把他们当包袱甩掉。
“陛下,我等锦衣卫是世代忠良啊,那些文官断了我们的薪饷,以后他们再蒙蔽你,就没人告诉陛下你真实的情况了。”
李金牛心里哀嚎,却没有任何的好办法。
算了。
我李家已经为皇权尽职尽忠一百多年了,本分早就尽到了,这宅邸还是卖掉吧,总不能活活饿死自己的儿女吧?
“月娘……”
正要开口答应妻子。
“李百户在么?”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有几位陌生男子,站在了院门外,似乎是特意为他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