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们交就交,废什么话?阿大的话都不听了么?”张献忠虎目瞪着他,若不是腿还没好,他已经一脚踹过去了。
“阿大,我这只剩77文。”李定国十分听从的把钱交出。
孙可望只得交出口袋里的31文,刘文秀交了18文,最小的义子艾能奇,只交出区区9文。
“你们三个都是废物!只有定国颇有出息,你们都需向他学习,明天交更多的工钱上来。”张献忠又发了一通的脾气。
……
接下来半个月的时间里。
李定国逐渐适应了挖矿的工作,产量不断的提高,180斤、200斤、220斤,一直到比较稳定的250斤,虽有不少矿工表示怀疑,但实在找不到证据,只能相信这个少年天赋不错,是个天生的矿工。
而李定国也没有藏私,即便极少跟兄长孙可望,弟弟刘文秀、艾能奇在同一矿道里挖煤,李定国也私下把自己学到和摸索出的挖矿技巧,传授给了他们,效果也非常不错,孙可望等人的日挖煤量,也迅速提高到200多斤,工作效率都相当于大半个的成年人。
这四个少年也经常聚在一起,掰着手指计算,发现500块银元的赎罪银,似乎不是特别难攒。
“假若俺们每人每日挖煤250斤,每年下井330日,平时再省吃俭用些,把日开销控制在50文以下。”
“意味着一年可攒66两,即便除去其他开销,实际攒下60两当无问题。”
“攒够500银元的话,大概要七年,不,是八年多一点点时间。”
“也就是说,等我们到二十岁的时候,就可以赎罪,成为自由矿工,不,是成为自由自在的百姓。”
“二十岁啊,俺们正是最年轻力壮之时,可以回老家务农,可以换个别的工作,也可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们兄弟四人尚有希望,有大大的希望!”
老四艾能奇兴奋激动的道。
老大孙可望点点头,没错他们的人生是走了段弯路,但二十岁出头,未必不能开启一个新的开始,拥抱全新人生。
李定国也眼睛一亮,虽然对未来他还没什么规划,但自由谁不想要,谁愿意一辈子在暗无天日的矿道里工作。
老三刘文秀更是下定决心,从明天开始就要更努力的挖煤,绝不能少于250斤,甚至要多挖一点,额外攒一些钱,这样就不至于重获自由后,做点小生意的本钱都没有。
总之这兄弟四人各有心思和打算,但有个目标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努力攒钱,争取在二十岁左右获得自由。
但……
他们的工资余钱,都被义父张献忠收了上去,要帮他们‘保管’。
这种行为其实是违反矿场规定的,可这是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义父!他的命令,实难以违背,不然就是不孝,是大逆不道!为这时代的主流价值观所不容。
可把工钱交上去就罢了,只要将来能拿出来就行。
然而义父张献忠最近的所作所为,却在四位义子的心头,蒙上一层浓浓阴影。
他们的阿大变了,或者说没有发生改变,只是回归到正常的样子罢了。
比如他先是以100文/日的工钱,请了个妇女贴身照顾,如同曾照顾他的那些侍女。
食堂里每七天才做一次的红烧肉摆出来了,让人马上去买。
红烧海鱼,买!
还有土豆炖鸡、萝卜排骨、羊杂汤、牛骨汤等荤菜,天天不落,看到一个素菜就会骂娘打人。
如果在吃方面奢侈一点就算了,一方面是养腿伤的需要,另一方面四个人的工资加起来,还是相当可观的,可以维持这种大鱼大肉的生活。
只有某天傍晚,有人前来通知,说张献忠在赌档输光了钱,没钱请人,要他们几个义子把他抬回木棚的时候。
惊恐。
从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到艾能奇的脸上,都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
赌。
阿大连这个字都开始碰了,还输光了他们的工钱。
四人只得去赌档把义父张献忠抬了回来,却立刻伸手朝他们要钱,说要去赌档扳本,孙可望劝他不要赌了,马上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私下里,四个少年只得再次碰头,进行商讨。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阿大真的变了,不是以前那个他了。”脸上一个大巴掌印的孙可望道。
“工钱不能再上交了,交多少上去都会被糟蹋光!”刘文秀道。
“可他终究是我们的阿大……”李定国宁愿挖一辈子矿,也不想违逆义父。
“几位哥哥,我这有个办法,既不会得罪阿大,以后也不必上交工钱。”老四艾能奇道。
“什么办法?”
孙可望等人凑过去,听艾能奇说出他的计划后,有人拍手称妙,有人连连点头,只有李定国十分煎熬痛苦,劝他们别这么做,但三票对一票,李定国再有孝心,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
……
两天后。
一队护矿队员,吹着尖锐的哨子,冲进丁工棚区19号大通铺,把赌博了一夜,正在睡懒觉的张献忠揪了出来,带到人数众多的大庭广众之下,一位矿场管事严肃的宣布道:
“张献忠,有人举报你吞占四位义子工钱,拿去吃喝嫖赌,人证物证俱有,你有什么可说的?”
“没有,俺没有!”张献忠竭力的否认。
“抵赖无用,这位跟你住同一通铺的马老三,还有这位在赌档跟你同场赌过的麻长贵,都亲眼所见,并对你进行了举报,按照许家庄《挖矿法》第76条之规定,现对你的处罚如下,一,归还你吞占四位义子的全部工钱(当然孙可望等人否认被吞占工钱,给义父留了点颜面);二,以后孙可望、李定国等四位矿工的工钱,打入矿场钱庄账户,除本人外,任何人都不得取出占用;三,张献忠双腿痊愈前,四位义子每人轮流照看一日,到腿痊愈之日终止……张献忠,这份判决你可心服?”
“冤枉,俺冤枉啊,这几人在陷害我!”
张献忠连连喊冤,只是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亲眼看到的人太多了(孙可望等义子帮忙遮掩也无用),此刻都落井下石,纷纷谴责,张献忠长了一百张嘴也无力反驳。
于是张献忠占有四位义子工钱的权利被强制剥夺了。
照顾他的妇女也被辞退了。
以后孙可望等义子吃什么,张献忠跟着吃什么,能否继续大鱼大肉,就看几个义子的孝心如何。
而突然被打回原形的张献忠,不得不老实下来的同时,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故而他蛰伏一阵,找到一个机会,趁同铺的马老三从旁边走过,忽然伸手把他拽了过去,用手死死锁住他的脖子,质问道:“马老三,说!是谁让你举报俺的?不说实话俺弄死你!”
“额说额说,是你的义子艾能奇让额举报你的,说事成之后给一块银元的报酬,赌档的麻长贵也是他收买的……”马老三怂了,竹筒倒豆般说出一切。
张献忠怔了怔,两行眼泪落了下来,哀若心死的道:“畜生,畜生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如任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