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英,你家怎么能得到一根红枝子?”
现在手攥“鬼画符”红石子和红树枝,在村里似乎成为一种荣誉了。
谁家攥手里越多,就代表谁家劳动力越牛气,得到的鱼也注定会多。
这不嘛,巧英爹在坝上排队按手印。
这个手印,按得不止是责任一起扛,对面村来找茬一起上,还有同意分鱼方式。什么事就怕“分赃”不均,引起内讧。
巧英是特意从她娘手里抢下树枝,又假装在等爹按完手印一起回家吃晌午饭,她高高地举着红树枝,闻言仰头道:“因为我家有船啊。”
问巧英话的小媳妇,心里一堵。
心想:瞅你家那小破船吧,臭显摆什么。
这要是当年俺公爹那船没有劈开烧火,你家那小破船在我家船面前就是个弟弟。
小媳妇十分后悔。
她进门第二年,嫌弃自家那破船太占地方,寻思又不让捞江鱼留它作甚,愣是撺掇她男人当柴火劈了。
当初想得是劈开她就能少背柴,眼下却后悔得不行,用小破船顶工分能分不少鱼呐。
小媳妇本还想再酸几句,被她婆婆从后面催促道:“没看跟前儿的人家烟筒冒烟啦?人家饭都要吃进嘴啦,你还在那叭叭。痛快回去煮饭,下午一堆活,瞅你要降分的!”
是啊,此时有好些村民按完手印后,纷纷回家吃饭。
可许老太仍被人围在大坝上,想回家都回不去,给她堵个严严实实,一个事儿接一个事儿的。
王玉生:“婶子,我问过村里有船那两家,那撑高的竹竿子都没了,您得安排两个人去弄竹竿子。”
“成。不过,玉生你选人,回头告诉我那孙女一声,她会记着不扣那俩人工分。那俩人也不用干坝上活。”
村婆子名叫大红子的,排队也抢不上话,终于在王玉生说完后逮到空,手里还扯着一位八岁男娃脖领子道:“妹子,不是,着急人,这就是我那孙子叫布袋的,你不是有事要叮嘱他吗,我给你拽来了。”
许老太看眼村里有名的厉害小娃,拍他肩膀道:“布袋,许奶奶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能不能给完成?”
男娃吸溜着鼻涕:“阿奶,是要领弟弟妹妹们挖虫吗,我晓得的。一会儿吃完晌午饭就开挖,绝不让弟弟妹妹们睡觉抠泥巴。”
“还有明早咱村要是来外村人,你就一路高喊到大坝,有情况嘞,记住没。明早那锣也给你。你好好干,阿奶就让你奶奶先挑鱼,你奶稀罕鲫瓜子。”
小娃胸脯一挺:“保证完成任务!”
许老太一挥手,下一个。
下一个是四大姓的曹家当家人在汇报道:“老妹子,找完江岔子啦。你放心水流适合下网,俺家老爷子亲自去看的,正好那跟前儿还长老高的蒿子能遮挡船只。起码天黑下网的时候,对面村不容易瞧见。”
许老太知道,其实这都不是曹家的活,一点工分不带多算的,大晌午就扶着有经验的老爹去找下网的江岔子,而且曹家老爷子腿脚还不好,要靠人背着扶着,估计也没吃饭:“老曹大哥,夜里还得麻烦你领路,费心了。”
“村里的事,说啥费不费心,那我走了,就告诉你一声。”
下一个。
许老太一扭身就看到四伯和七叔那些老爷子,好像在嘀咕什么事。
她主动过去问道:“渔网收上来啦?”
七叔说各家留有渔网的全收上来了。
心想:就是太多年不用,破糟得不行。
这话就不提了,他们这些老家伙,今儿就算累迷糊也会给修好。
只是村里仅剩两艘破船,就那两家没有劈柴,你网再大没用,你咋也拽不上来多少斤,船里放不下。
老爷子们凑头按经验算了算,按那两艘船大小至多也就三四十筐。(一千多斤)
三四十筐,二道河村拢共一百一十四户人家,你就算按户才能分多少鱼。
四伯咳了一声:“不是咱大伙说的吗,要干就干把大的。”
你看这老人精,这话明明是许老太说的,但四伯很讲究谈话技巧,就成了全村人说的。
许老太点头,是啊,才两艘六七米的船,万一挨顿揍确实没啥大意思。
四伯他们就把心里想法说了出来:“大侄女,咱想去对面村借船那是不可能的。”
那还咋偷,对不,你应是明白那意思。
“我们几个刚才商量一番,村里各家按户凑钱去镇上租船吧,趁着这才晌午,赶紧派人去。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想法是,怎么也得再租回来两艘船。”
也就是说,他们心里打算偷一回起码三四千斤。
“那再租两艘船得多少钱。”许老太没租过。
“让人起个大早来,今晚指定不带来的,不管饭得一两银钱吧。”
七叔接话道:“一两银钱听起来多,但咱村每户只要掏十文,就能凑出两艘船钱。”
这就叫众人拾柴火焰高,赶上人口多拿工分多的人家,就按对面村民卖给他们王里正那稀烂贱价钱,两条鱼咋也回本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