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伯戎双眼之中的赤红渐渐消退,他的双眸再次变得黑白分明起来。
他用力的咳嗽着,他脑海中一片浆糊,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好像是昏迷了,可股间传来的酸麻感,却在提醒他刚才似乎是摔到了。可为什么之前,自己会有那么强烈的窒息感,在他昏迷的那小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伯戎心中闪过一连窜的疑问,可惜他已经没有机会在刨根问底了。因为他看到了他不愿看到,也不愿相信的画面。
“阿大!阿大啊!阿……大……啊!!!”
他眼光只是随意的一扫,却猛然发现自己的阿大躺在血泊之中,他的周身上下此刻到处都浸染着血迹,尤其捂着脖子的双手处,更是有着汩汩鲜血不要钱似地往外流。
“阿大,你怎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伯戎疾步上前,跪在挞撒身边,一手将他抄进怀里,悲痛欲绝地问道。
可是此刻的挞撒如何还能回答他?且不说他喉咙被击穿,就说那大量失血,就让他变得气若游丝,似乎听见伯戎的呼喊,挞撒费力的睁开双眼,嘴角不断地抽动,竭尽全力,想要让嘴角掀起一抹弧度,他这是想给伯戎一个微笑啊。
“呜呜呜……”
看见阿大临死只要都要对他慰以微笑,伯戎终于再也忍受不住,呜呜大哭起来。
这么大块头的一个汉子,就这样丝毫不顾形象地嗷嗷大哭着。
这一夜,他到底经历了多少恐怖和惊惧?伯戎已经记不清了,可是再恐怖再惊惧,就算是被活活吓死,他都没有想过要哭啊!
当那些昔日手下,昔日弟兄,乃至他的三弟在他面前灰飞烟灭时,他也没有想到要哭啊!
他本以为,他冷血,他禽兽不如,所以,哭的权利,从他生噬人肉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彻底剥夺了。可现在他明白,他错了。
就算他已经将灵魂卖给了魔鬼,就算他丧尽了天良,就算他变得禽兽不如,日神和月神也没有将他那一颗属于人类的心,收回去。
这……是要让他忏悔啊!这就是要让他痛啊!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这一刻,伯戎深刻地感受到,他的心,是那么地痛,这种痛,痛彻心扉,深入骨髓。
他不会忘记,那天他被那位大人抓到这里,当时还是细皮嫩肉、白白胖胖的他,当晚就要被洗净烧烤,成为那位大人的腹中之食。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这个时候,是阿大挺身而出,冒着触怒那位大人的风险,硬生生将他生生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尽管,今日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但终究是活下来了,不是么?至少,当时的自己是没有勇气面对死亡的,不是吗?
所以,那一声阿大,他是发自肺腑,那一声阿大,他是将阿大当成了大兄,长兄为父,阿大待他恩同再造,他待阿大就是父子手足之情。他,不管再别人眼里看来有多凶恶,可至始至终,他就是一个简单的人,将恩怨分的一清二白的人。
可是现在,这个被他视作手足的人就要死了,甚至凄惨到连只言片语的遗言都不能留下的地步,这如何能不让他撕心裂肺,嚎啕大哭:“我只是还想听听阿大的声音,可为什么,可为什么就这样微不足道的要求都得不到满足?难道,这就是天罚?就算是天罚,有什么都冲我来,冲我来啊!只要放过阿大,怎么样我都可以!都可以啊!”
看着伯戎伤心欲绝的模样,挞撒有些不忍,又有些欣慰,他颤抖着慢慢移开捂住伤口的双手,伤口已经很少有鲜血溢出了,这不是他的伤口愈合了,而是他的鲜血都要流尽了,也许,以他强大的体质,继续捂着,或许还能延缓一会存活的时间。但是,这还有意义吗?
在挞撒看来,已经没意义了,他用尽全力地探出双手,想要在临死之前摸一摸那个昔日小胖子肉嘟嘟的胖脸,他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在他的家乡的寨子里,同样有一个憨态可掬的小胖子,他曾亲昵地称呼他:“阿弟!”
挞撒奋力之间,似回光返照,双颊血一般的通红,看到阿大伸出的双手,伯戎立即明悟,将他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可惜,他的颊肉已经变得灰败僵硬,不复从前了。
挞撒笑了,在双手触摸到伯戎脸颊的瞬间,就真正的笑了,他垂下双手,用尽身体中的最后一丝力气“呃……呃……呃……”地发出声音,似乎想要交待什么。伯戎并没有听懂他声音中所要表达的含义,但却读懂了他的嘴型。
“活下去。”就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伯戎双臂猛地一沉,眼泪却喷薄而出。
阿大撒手人寰了,真正的离他而去了,他突然感到生无可恋,冲动之下就想这么追随阿大而去,可甫一想及阿大临终前叮嘱他的三个字,他又生生止住这种冲动,可是,眼下的局势,他真的还能活下去吗?
元臻看着几乎被一击致命的挞撒,不由生出了一丝懊恼,她真的是大意了,以为一切尽在掌控,但现实却是狠狠给了她一耳光。尤其还是在玄曜面前,这让她难堪以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