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胖子的尸体直挺挺的躺下去,仿佛根本不曾坐起来过一样。
道先生又点着两刀倒头纸丢在棺材前的瓷盆中。
那纸烧的异常火旺,红彤彤的光芒印出每个人脸上的阴沉和恐惧。
而我却看到倒头纸的烟火化成一根根一绺绺的烟丝钻入‘张胖子’的身体里。不一会儿,那嚎叫不止的‘张胖子’就恢复了先前的神色,从新坐回自己的尸体上。
我惊异的看着这一切,又看看大家茫然的神色,明白了他们根本就看不见另外一个‘张胖子’!
‘张胖子’看着我,阴测测的哭泣道:“儿…啊!爹…是不是…已经…死…哪!”
我按道先生之前的嘱咐说道:“爹,您放心的去吧。家里有俺照顾哩,没事儿的。”
‘张胖子’听完嘴巴居然闭住了,跟着我看见地上那个张胖子的嘴巴也跟着合住。
我又赶紧问道:“爹啊,你还有啥子愿望?跟俺说说?”
‘张胖子’露出思索的神色,最后叹了一口气。
“儿哪,爹想给她磕三个头啊。唉……”
起初我没弄明白‘张胖子’什么意思,转念一想就懂了他是心里对蔡珠儿存着愧疚呢,所以现在瞑目不了。
“爹,你放心。你那三个头俺替你磕哩。”
我说完看着张胖子欣慰的点点头,而那地上的尸体也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我长出一口气,对道先生说:“他走啦……”
道先生点点头,指着抬棺的八大金刚说道:“入殓!”
本来,我们那儿死人后的规矩是三天入殓七天出棺的。但张胖子死的不正常,又经过这些事儿,一切也就从简了……
死人入殓,需要用红布包着头部由长子抱着脑袋入棺的。但张胖子的大儿子不在家中,小儿子又才两三岁,所以这一过程又是我来替代的。
抱着张胖子肥硕的死人头,我心里别提那个晦气了!心里早就把道先生骂的体无完肤,问候了十八代祖宗。
接下来的事儿都挺顺利。可就在合棺的那一刻,寂静的夜色里清晰的传来一声低哑的鸡鸣!
现在才过凌晨一点,按理说鸡怎么也不会这个时刻打鸣的。
道先生听到这一声鸡鸣,身体猛的一颤,恐惧道:“母鸡打鸣,恶鬼索命!快,快合棺!”
八大金刚也知事情不对头,赶紧按道先生说的去做。然而,任凭那八个壮硕的汉子使出吃奶的劲!那顶轻薄的棺材盖子就是纹丝不动,仿佛有万斤巨石一般的重量,压在那大板凳上动也不动一下。
“都愣着干啥!还不帮忙!”道先生怒喝一声,指着棺材盖吼道。
大伙儿一愣,赶忙上去帮忙去抬。但和之前一样,那棺材盖依旧不动,任那二十来个大汉涨的面红耳赤,青经暴起,也抬不起一分一毫来!
“这,这不会是鬼压棺吧!”村长颤抖着手指,连喜爱的旱烟袋吧唧掉在了地上都忘了去捡。
道先生凝重的点点头,掏出一面古朴的小镜子悬在我的额前。
“小家伙,躲在棺材下面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出来!”
道先生话音刚落,夜色里突兀的响起断断续续的歌声,由远而近,传进每一个人的脑海中。
“三月三…月儿圆…天道道…心亡亡…三月三……”
道先生怒道:“不是说了女人小孩不准出来吗!这是哪家的婆娘,该死啊!”
我听出了这声音是谁,是那大碳头家的傻媳妇!
大碳头人不在家中,他人的嘱咐那个傻女人又不会听,这会儿她找不到男人跑出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那个话都讲不清的傻女人怎么能唱出这么悦耳的歌声?
“是俺媳妇!”大碳头惊呼一声,拔腿就往门外跑去,眨眼就消失在夜色里了。
道先生大吃一惊,急忙道:“笨蛋,快回来!”
但哪还有大碳头的身影?
又是一声鸡鸣响了起来——这一次的鸣声不像前一次那么响亮!反而更趋向人吹口哨的声音,但却断断续续的,总有一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
“三月三,鬼过节,鸡打鸣,鬼索命……”
村长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故事,忍不住轻声念出。
大伙听着村长一个一个字的蹦出口,心情也跟着一点点的提高。
然而村长刚念到一半,院子外面一个清脆的女音和着他的音节齐声念着那句:
三月三,鬼过节……
村长吓得面色卡白,哆嗦着嘴唇不肯吱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