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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三名特务开始分头搜查所有房间。

一名特务拿着枪和手电,从远处搜了过来。他一脚踢开了顾耀东和沈青禾藏身的仓库门,用手电快速地扫着屋里的情况。

光束从顾耀东和沈青禾头顶晃过。沈青禾暗暗摸住了收在腰后的勃朗宁手枪,她不应该也不愿意在顾耀东面前拔枪,但如果真到那一刻,也只能豁出去了。

就在那名特务离二人越来越近,眼看要暴露之际,另一人跑到门口朝他喊道:“别找了!”

“怎么了?”

“全都吵醒了!队长让集合!”

闯进仓库的特务又朝屋里看了几眼,不见什么异常,便匆匆撤了出去。

顾耀东和沈青禾贴在一起一动不动,听着三人跑远了,周围彻底恢复了安静,两人才突然像被按下开始键,争先恐后地挣脱对方。越挣脱越乱,沈青禾的头发缠在了顾耀东胸口的扣子上。顾耀东替她解头发时,看见沈青禾头上别了一枚发夹,上面镶着三朵小小的琉璃花朵。

他笨手笨脚地解着,沈青禾伸手七慌八乱地抓着,抓得顾耀东又要胡思乱想了,他只能低声吼道:“别动!我来!”沈青禾乖乖松了手。

“你来莫干山干什么?”他一边解头发一边问道。

“生意。”

“他们是什么人?”

“抢生意的。”

“我知道你来这里不只是为了生意。”

“那我大老远跑来干什么?收腹!你挤着我了!”沈青禾嚷着岔开话题。

顾耀东赶紧收腹。

“腿!”

顾耀东又赶紧把腿分开。

两个人越是想尽快分开,越是不断有肢体接触。好不容易,头发终于从扣子上解下来了。

仓库门开了,沈青禾闷头快步走出来。紧接着,顾耀东也走了出来。沈青禾回头看了他一眼,二人赶紧避开对方的目光。

顾耀东埋头说道:“你赶紧回住处,我回去汇报情况!”

“向王科达汇报?”

“嗯,刚才那几个人肯定不是普通小偷。要赶紧让警局的人知道会场不安全。”

沈青禾沉默片刻,问道:“如果我想让你撒一次谎呢?”

顾耀东知道沈青禾在担心什么,毕竟王科达是抓过她的同志的人,于是含混地说:“这些人没有党派,和那些……人,不一样。王处长毕竟还是警察,我相信他至少会尽到本分,保护这些普通人。”

“那你相信我吗?”

顾耀东察觉到她话里有话:“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如果相信,那就照我说的做。”

沈青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顾耀东已经能看出来,她不是在怀疑什么,而是已经有了答案。莫干山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心情复杂地看向她,但不再问任何问题。

蔡队长带着三名保密局队员匆匆进了王科达房间。

王科达:“对方什么人?”

一名队员说:“没看见脸。听声音是个男的。”

“一个人?”

“应该是。”

蔡队长:“王处长,那个人吹了哨子,我怀疑是你们警局的人。”

王科达和杨奎对视了一眼:“马上让所有人集合。”

别墅区里的路灯全都亮了起来。刑一处警员已经在主楼外集合,排成了几列。文人们陪着邵白尘走了过来,一路上议论纷纷,不知究竟是什么人会大半夜来撬锁。丁放披了件外套,也跟着过来了。

王科达扫视了一遍所有警员,杨奎在清点人数。赵志勇缩在队伍最后,东张西望,始终不见顾耀东人影。

杨奎:“一处的人到齐了。”

王科达:“赵志勇。”

赵志勇:“到!”

王科达:“顾耀东呢?”

赵志勇:“我醒来就没看见他,应该还在丁小姐门口站岗。”

王科达看了眼手表,已经凌晨一点,比起这个说法,显然他更愿意相信吹警哨的那个人就是顾耀东。

顾耀东和沈青禾从仓库往回走,远远就望见了已经在主楼外集合的警察。

沈青禾挽住了顾耀东胳膊,低声说道:“记住我现在说的话。丁作家睡觉以后,你就到树林里找我去了。整晚一直和我在一起。现在你正要送我回莫干山客栈。任何人问起来都不要说实话,包括赵志勇。明白吗?”

“明白。”

沈青禾是有好几年经验的地下情工,在应该执行任务的时候,从来是干脆利落的。顾耀东被她挽着虽然脸红,但脑子里也很清楚他和沈青禾是在完成一种叫作“相互掩护”的任务。刚刚的小插曲,如果用中学化学老师的话来讲只是一次物理反应,即便他们像两片面包被挤成了一片,顾耀东还是顾耀东,沈青禾还是沈青禾,谁都没变。但是他们忘了,初等实用化学的教科书上还写着,物理反应不一定会产生化学变化,但也只是“不一定”。当物理反应的过程中产生了新物质时,那就是所谓理智也不能阻挡的化学变化了。

王科达正交代杨奎派人去找顾耀东,杨奎看着远处说道:“处长,回来了!”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沈青禾亲昵地挽着顾耀东从远处走来。沈青禾一看这么多人朝他们张望,赶紧“慌张”地将挽着顾耀东的手抽回去,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

丁放站在人群最后面,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

顾耀东和沈青禾走了过来,王科达打量着他们,二人脸都有些红,沈青禾的头发还有些凌乱:“沈小姐?你怎么也在这儿?”

沈青禾矜持地将头发别在耳后:“知道你们来开会,我特地拉来一车好烟好酒还有水果罐头,沾大会的光赚点小钱,也让你们在莫干山吃得舒服点呀。”她站在顾耀东身边,说这话时竟有几分娇羞。

王科达皮笑肉不笑,“那真是托沈小姐的福了。”他又看向顾耀东,“你呢,顾耀东?所有警员集合,你为什么不在?”

“我和沈小姐出去了。”他说谎时有些忐忑。

沈青禾更加矜持了:“不好意思呀,是我把顾警官叫出去的。”

王科达沉吟片刻,装作关心地问:“这么晚,出什么要紧事了吗?”

“那倒没有,我就是打算拉一批山货回上海,您也知道,现在路上乱,我一个人怕不安全。所以想打听打听,能不能和你们一起回去。这么晚了也不好直接打扰您。所以就去找顾警官了。”

“在哪儿聊天?”

“就在那边,树林里……”沈青禾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

警员们低声窃笑起来。

王科达见问不出什么结果,两人身上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得先劝散了围观的文人,只有丁放还站在原地,望着顾耀东和沈青禾。

王科达走到顾耀东面前,看着他说:“顾耀东,你是别人钦点来的私人警卫,别忘了自己的职责。”

“是。”顾耀东镇定地回到警察队伍里。

赵志勇正要说话,忽然瞄见顾耀东胸口扣子上有根头发,赶紧拈下来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这是女人的头发啊……”他抬头看了眼沈青禾,猛然反应过来,大喊道:“你们!你们!”

刘警官把头发抢了过去,起哄:“哎呀!原来顾警官是出去约会了。头发都缠在胸口上了,这得多缠绵啊!”

一群警员低声哄笑起来。

杨奎不满地大声呵斥:“嚷嚷什么?”他转头看着顾耀东:“大家在尽职尽责保护会场,你去钻小树林?当来莫干山是谈情说爱的吗?”

约会,缠绵,谈情说爱。这一个个敏感又暧昧的词语,让刚刚仓库里的一幕不可阻挡地充斥在顾耀东的脑子里。越克制,画面便越清晰,甚至连下巴都像是又被蹭得痒了起来。他不禁红着脸挠了挠下巴,转头望向沈青禾的方向,但是已经不见沈青禾人影了。

丁放黑着脸转身就走了。

这天晚上,唯一一个开心到笑不停的人,就是赵志勇。之前还以为顾耀东和丁作家有什么,原来他和沈青禾才是那种关系。

凌晨一点多,顾耀东依然在丁放门口站岗。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完全没了睡意。沈青禾为什么来莫干山?为什么有人要害邵白尘?顾耀东越想越觉得疑窦重重,明天,他一定要去找沈青禾问个明白。

屋外的人心事重重,屋里的人也没有睡意。丁放没有开灯,她站在窗边,默默望着在门口站岗的顾耀东。以为他单纯木讷,不谙男女之事,原来只是对自己木讷;以为他来莫干山会一心一意保护自己,原来他还有更多更想做的事。她不喜欢和陌生人交际的场合,不喜欢成为焦点被人追逐或打探,不喜欢政治,更不喜欢成为别人的负担,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莫干山?丁放心灰意冷地拉上窗帘,开始收拾行李。

夜越深,山岚便越重了。这个如同世外桃源的半山小镇,只是看起来安宁。

邵白尘在旁人陪同下回了住处,众人检查了门锁,没什么大碍,又见杨奎在安排警员站岗,加强保护,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各回了住处。

折腾一夜,邵白尘也打算睡下了。起身关窗时,杨奎正好从楼下经过,他习惯性地伸手摸着后脖子活动颈椎,一抬头,正好和瞪大眼睛的邵白尘对视。

仿佛情景重现一般,邵白尘猛然想起了那天清晨在后山崖边看到的一幕,那个挖坑埋尸的人也是这样摸着后脖子活动颈椎,当时看得不真切,这一瞬间,两个人竟完完全全合上了!他赶紧关了窗户,匆匆收起行李。等到杨奎离开了,他才开了门。一开门便看见门口站了两名警察。

“邵先生,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邵白尘知道这两个是杨奎安排的人,犹豫了下,说道:“不出去,就是看看门锁好了没有。”

一名警察朝他笑笑:“放心。我们在门口守着,保证您安全。”

“那就辛苦二位了。”

邵白尘关了门,灭了灯,假装睡下了。

说话的警察朝同伴递了个眼色,同伴悄悄离开了。

这一切,沈青禾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和顾耀东分开后,她并没有回客栈。如果邵白尘对那些人的威胁已经到了要灭口的地步,那他们一定会再有动作。至于那些人究竟是什么人,沈青禾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杨奎毕竟是多年的刑警队长,自然也意识到邵白尘认出了他。刚跟王科达汇报完,那名守门的警员也敲门进来了。

警员:“姓邵的刚刚想出去,手上拿了行李。看见有人守门,又回去了。”

王科达想了想,对警员说道:“去把蔡队长叫来。”

警员离开后,杨奎说道:“处长,这老头是个祸患。要不我去处理吧。两三下就解决了。”

“邵白尘肯定是不能留了,但不是现在。”王科达一边思考着,一边说,“你想过没有,既然在湖边被打死的是共党交通员,那他来莫干山一定是为了和某人接头。很可能就是这个吹哨子的人。邵白尘也许能把这个人引出来。”

“这哨子吹得也太嚣张了,想装警察?误导我们自己人查自己人?”

“也许就像你说的,对方刻意为之,但还有一种可能……哨子就是顾耀东吹的,他利用沈青禾当了幌子,以为可以洗清嫌疑。”

杨奎诧异:“您怀疑顾耀东是共党?不可能吧?”

“我为什么要排除他的嫌疑?”

杨奎一时语塞,蔡队长敲门进来了。

王科达直截了当地说道:“邵白尘无论如何不能留了。你是保密局的人,脸生,这件事只能你来办。明天早上五点,我把警卫撤走,给他机会离开。他要回上海,就只能到镇口坐货车下山,去德清县车站。你弄一辆货车,明天一早天不亮,伪装成司机等在镇口。他上车以后,在路上动手。”

蔡队长:“好。明天我亲自去。”

王科达:“另外,在镇口安排人盯着。如果我是那个吹哨子的人,明天会一路跟着姓邵的出去,半路把他救走。明白我的意思吗?”

蔡队长:“明白。谁有动静,谁就有嫌疑。”

一具尸体竟然生出这么多枝节,就像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一样,一步错步步错。王科达原本已经有些失去耐性,但今晚横空冒出一个吹哨子的人,倒是让他意外地提起了兴趣。

邵白尘一夜未眠。大概到了早上五点,天蒙蒙亮了,他看见门口的警卫撤走,便拎着行李匆匆离开了。

镇口没什么人烟,平常等着拉货的司机和车都还没来。除了那家卖咸菜面的小面摊正在生火,路边就只停了一辆卡车,左右镜子上都拴了红布。蔡队长已经换了一身司机的行头,坐在车旁装作等生意。很快,他就看见邵白尘拎着行李过来了。

“老先生,要车拉货吗?”

“不,不拉货,麻烦送我下山,去县城的车站。”

蔡队长一副生意人的样子,计较道:“哎哟,到德清县可不近。拉您过去,我就只能空着车回来。”

邵白尘赶紧说:“我加些钱包您的车,您就帮帮忙。”

“那行,您上车吧。”

邵白尘上了后面的车厢,蔡队长一边将厢门关了起来,一边看似不经意地朝东边点了点头。

沈青禾在远处的林子里静静看着这一切。东边一条小路里,还停了一辆货车。果然和她估计的一样,警局派了人盯梢。王科达一定认为那个吹哨子救邵白尘的“某人”就是地下党,也认为“某人”一定会一路跟出去,在半路救人。

沈青禾转身从林子里一条隐蔽的小路出了镇口。

蔡队长关好了厢门,刚准备上车,丁放忽然拎着行李跑了过来:“等一下!麻烦送我下山,我要去车站。”

蔡队长并不认识她,心想难道这黄毛丫头就是王处长说的共党?但转念一想又不对,昨晚吹哨子的是个男人,于是小声说道:“小姐,您坐别的车吧。”

丁放看了看周围:“这儿也没别的车啊。”

蔡队长怕邵白尘听见起疑心,更压低了声音:“再等一会儿,天一亮肯定就有。我这个车被人包下来了。”

正说着,邵白尘从车厢的小窗户里探头问道:“先生,车怎么还不走?”

“邵先生?”丁放拎着行李跑过去,“您也下山?”

“老夫……家中有急事,赶着回上海。”

“正好我跟您同路,我也回上海。”

邵白尘便对蔡队长说道:“这位小姐我认识,又正好顺路,让她上车吧。”

蔡队长心想着不让你上车,是怕路上见血的时候吓晕了你,没想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再推辞下去,怕是姓邵的老头要起疑心,于是答应道:“行行行,既然您同意,那就上车走吧。”

停在小路的卡车上,四名保密局队员看着蔡队长的车出了镇口。除此之外,周围没有任何动静,并没有出现预料中会追着邵白尘而去的车或人。

蔡队长的卡车驶出镇口后,沿着山路蜿蜒而下,经过了一处急转弯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过了片刻,沈青禾的卡车从路边的林子里开出来,昨天夜里把车藏在这儿以后,她就在车里睡了一夜。看来辛苦没有白费。

沈青禾开着车远远跟在后面。天渐渐亮了起来,两辆卡车一前一后,渐渐消失在被茂密修竹掩映的山路远处。

虽然昨晚在丁放门口守到凌晨两点才回来睡觉,顾耀东还是雷打不动地五点多就起床了。他怕吵醒赵志勇,所以没有开灯,也没开窗帘,借着一点微光摸摸索索地穿制服。回想昨晚发生的事,他心有余悸,心想着在事情查清之前,自己应该再少睡一点,站岗的时间再多一点。

这时,赵志勇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忽然“噌”地睁开眼睛问道:“几点了?”

“还不到六点。”

赵志勇一个激灵坐起来:“都快六点了!”他好像忘了往常不到八点他是不会睁眼的。

顾耀东觉得奇怪:“赵警官,你今天有事?”

赵志勇从被窝里一跃而出,匆匆穿衣服:“站岗啊!再不去丁小姐就要起床了!”

“没关系,我已经收拾好了。我去吧。”

赵志勇一把拉住他:“你别去!”

顾耀东更奇怪了。

赵志勇赶紧放手,一边手忙脚乱穿裤子,一边笑着说:“今天换我吧。丁小姐每天一开门,第一个看见的都是你,回去处长问起来,还以为我在莫干山偷懒呢。”

顾耀东听懂了,憨厚地笑着说:“那我去取早饭。”

赵志勇笑呵呵地看着他出了房间,心想着这呆子哪里能懂自己的心思。过去不积极,是以为丁作家和顾耀东真是七仙女和董永。既然现在知道顾耀东和沈小姐才是一对,那就应该是自己好好表现的时候了。

顾耀东去餐厅取早饭,一边往牛皮纸袋里装现烤的黄油面包,一边听着旁人说话。

“听说了吗,邵先生一早就离开了。”

“去哪儿了?”

“应该是回上海了。”

顾耀东心里有些犯嘀咕,怎么走得这么突然?转念一想,也可能是被昨晚的事情吓着了。回去了也好,省得有人再起歹心,在暗处保护他的沈青禾也能放心了。他匆匆吃了一个面包,便去给赵志勇和丁放送饭。

赵志勇正在丁放别墅门口整理发型,顾耀东拎着两袋面包小跑着过来。

顾耀东:“丁小姐起来了吗?”

赵志勇一本正经:“嘘——小声点,可能还在睡呢。拿了什么好吃的?”

顾耀东递给他一个纸袋:“现烤的面包,这是你的。”

“谢谢啊。”赵志勇瞄了一眼他手里,笑嘻嘻地把另一个纸袋也拿了过来,“丁小姐的我来送吧。”

到了八点,平常这个时候丁放也差不多醒了。赵志勇再一次整理了制服和发型,敲了几下门,无人回应。他又用力敲了两下:“丁小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门没锁,屋里也没人。二人都很意外,站在屋里看了片刻。

赵志勇嘀咕着:“出去散步了?什么时候起的床呀?”

顾耀东:“东西都收走了,行李箱也不见了,应该是离开莫干山了。”

“一个人偷偷回上海了?干吗不通知我们?”

顾耀东越想越担心,转身就跑。

赵志勇在后面大喊:“你去哪儿——”

“镇口!”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刘警官和两名刑一处警员守在入口大门,眼看着顾耀东跑出铁门,朝镇口方向去了。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一名警员朝别墅区里快步跑去。

王科达的房间里,一名保密局队员正在汇报情况。

“姓邵的上了车,还有个女的也上了车。”

王科达立刻警觉起来:“女的?什么人?”

“好像也是一名作家。”

“除了她,还有人跟出去吗?”

“没有了。也没有车离开。”

王科达立刻对杨奎说道:“马上查,走的什么人。”

杨奎刚要离开,那名守门的警员敲门进来了。

“处长,顾耀东走了!”

王科达“噌”地站了起来:“一个人?”

“是!往镇口方向跑了!看起来很着急!”

“通知镇口的人跟着他!”

“抓回来吗?”

王科达想了想,说道:“先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他是冲着邵白尘去的,把他控制住,在外面找个地方关起来,我亲自去审。”

杨奎一脸难以置信:“还真是这姓顾的……”

天已经亮了。镇口同往常一样停了四五辆卡车。今天生意不错,陆陆续续有人过来找车拉货,价钱一谈好,司机便开着车离开了。

顾耀东从远处跑过来,喘着气问道:“请问,早上有人看见一位小姐从这儿离开吗?拎着行李,二十岁出头。”

司机们都说不知道,面摊老板在不远处摇着扇子,大声问道:“警官,前两天,是您和一位小姐来我店里吃咸菜面吧?”

“是我。”顾耀东赶紧跑过去。

“您打听的就是那位小姐吗?”

“您看见她了?”

“早走啦!天才蒙蒙亮,我刚起来生火,就看见她坐货车走了。”

“她一个人吗?”

“还有一位老先生,两个人认识。像是要去县城车站,回上海。”

顾耀东立刻想到了在餐厅听到的议论:“是不是六十多岁,很瘦,头发花白,胡子有些长?”

“对。”

真是邵白尘。邵白尘走得突然,丁放也走得突然。顾耀东总觉得不踏实,可再一想,他们要回上海也没什么不对,也许是被昨晚的事吓着了,也许是家里有急事,可能是自己大惊小怪了。

顾耀东离开面摊时,一个年轻男人跑进面摊,和他擦肩而过。男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朝老板喊道:“一碗咸菜面!加两个鸡蛋!”

面摊老板:“两个蛋?我这里可不赊账。”

年轻男人笑着摸出几张钞票放桌上:“放心,今天是现钱。”

两个小镇居民也过来吃面,一人打趣道:“陈三踩了狗屎运,口气都不一样啦!”

面摊老板:“发财啦?”

陈三:“昨晚上有人来租我的货车,给了我这个数!”

“最近开大会,没有入山许可证都上不来。他租你的车干吗?”

“进不来,出得去啊。人家说有急用,钱又给得痛快,我当然答应了,谁还管他用来干吗。”

顾耀东听身后几人对话,脚步越来越慢。

面摊老板:“哦,怪不得我看司机脸生。今天一早我看见的货车应该就是你那辆,镜子上拴了红布。”

顾耀东忽然冲回来,吓了几人一跳:“他们上的那辆车,司机是临时换的?”

“是啊。”面摊老板一指年轻男人,“他才是本来的司机,陈三。”

顾耀东越想越不对,一看镇口的卡车都已经走光了,只有面摊旁边停了辆自行车,赶紧掏出身上所有钱放在桌上:“老板!借您自行车用用!谢谢!”说罢他跳上自行车就蹬走了。

看着顾耀东出了镇口,保密局的那辆卡车便从小路开出来,远远跟了上去。

山路上,蔡队长一边开车,一边留心着外面的情况。山上不时有货车来往,地方又太狭窄,在这里动手容易被撞见。他想等下了山,就找一处偏僻的地方办事。

后视镜上拴的红布在风里扎眼地抖动着。蔡队长不自觉地瞄了一眼红布,这时,他注意到后方远处跟着一辆卡车。但开了一段路后,那辆车似乎不见了。

当沈青禾的卡车第二次出现在后视镜里时,蔡队长多了个心眼。他在腿边藏好枪,将车靠边停下,然后下了车到路边假装方便,余光一直瞄着后面那辆卡车。车越来越近,他偷偷在胯前握住了手枪,打开了保险栓,但是那辆车毫无异常地开走了。他揣回枪,开车跟了上去。

沈青禾从后视镜看到蔡队长的卡车跟在后面,始终不肯超上来,便知道对方在试探自己。前面是一条岔路,她必须做出选择。最后,沈青禾驾车从小路离开了。

蔡队长沿着大路继续下山,见那辆卡车彻底消失在后视镜里,总算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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